深宫高墙的永巷内,似乎刚刚正经历了一场雨水的洗刷,地面在水迹的映衬下显得镀亮,房檐上还在滴落着残余的雨珠。 冬木站在永巷内不知身在何处,此时又该是历史的哪一篇章?跟随自己而来的少年竟也不知踪影。 还未待她回过神来,巷口走来三四个妇人,身着藏青色交领窄袖的长衫,颜面威严朝她走来。 为首的妇人起唇道:“你个婢女跑来这里做什么?还不随我速去鸾凤殿!” 冬木不知所以然,只能跟随妇人去了所谓的鸾凤殿,一路上遇到了几名同色婢服的宫女。 进了鸾凤殿的正门,为首的妇人命她们跪拜在殿门外,自己只身小步进了殿内。 不一会儿,从殿内走出一姑娘,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着墨绿长衫,她低眉看着跪拜在殿外的三五个婢女,打量了片刻。 “这些都是今年宫选出来的?” 妇人道:“回札姑娘的话,都是宫选出来的上次,特意先仅皇后娘娘送来,其他宫里的次之。” 札姑娘又仔细瞧了瞧,最后目光停留一处,命道:“就她吧!” 妇人望向冬木,连忙唤道:“还不快叩谢,这是你的造化。” 冬木闻言双手交叠,低头叩谢。 “随我进来吧。” 她跟着札姑娘进了殿内,穿过屏风看见正坐在铜镜前的六宫之主,年纪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穿着朱红色秀金线的高领窄袖长衫,头发往上梳着尖桃发髻,配着莲花金冠,冠上插着金珠,珠光宝气的却不似她这个年纪,身后站着两三个婢女。 札姑娘对着铜镜前的主子禀明说道:“娘娘,这是此次宫选的婢女,说是仅着咱们鸾凤殿先送来的,奴婢瞧着,就属她机灵些。” 皇后起身走来,走近开口问声道:“你叫什么?” “回娘娘的话,奴婢冬木。” “今后你就是鸾凤殿的人了,这里的规矩,你仔细听从于札秀便可,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可听明白了?” 冬木领会,默然点头回应。 殿外走来一侍卫禀报,说是梁氏求见,皇后应允,札秀扶着她坐上凤榻之上。 侍卫领着这位梁氏进了殿内,年纪略比皇后大了几岁,但模样却是生得娇艳,着藕粉色高领长衫,梳高髻,配桃形金冠朱钗。 皇后朝梁氏笑着说道:“过来坐,嫂嫂这几日来得可比往常迟了些。” 梁氏闻言不拘礼,在凤榻的另一侧便坐了下来,瞧着更是常客。 梁氏坐下便说:“府上有事耽搁了些。”停顿了下又说道:“隔几日便是父亲大人的寿辰,府里已经着手开始大办,说是还请了几个汉人的杂技班子。” 皇后闻言脸色微怒道:“父亲这是想干什么?先前命人杀了皇上乳母之夫高氏,皇上对此已是心存怨言,如今还要邀汉人入府!”说完似觉话中不妥,看向梁氏解释说:“本宫这话并非针对嫂嫂。” 梁氏低眉苦笑一声:“在这片党项人的天下,汉人的处境步履维艰,皇后娘娘自是待臣妾不同于他人,臣妾一直心存感激。” 皇后伸手握住梁氏的手,说:“还望嫂嫂回去之后能够让哥哥劝说父亲,一切谨以低调行事,切不可再高调,本宫虽身处后宫,但也听闻,说我没藏讹庞家族权大势大,就差要盖过皇室了。” 梁氏点了点头,遂又无奈的叹了口气:“只怕我这妇道人家,人微言轻,怕是说不上什么,不过,我自当尽力而为。” 两人又唠了一些家常,梁氏坐了两三个时辰之后才离开,后来听鸾凤殿里的其他宫女说,这位梁氏经常入宫来此,一坐就是几个时辰,后宫嫔妃虽然众多,但却不敢妄自交心,只有这位梁氏,皇后的亲嫂嫂,最得她相信。 傍晚渐黑的时候,冬木正由其他几位宫女在院中教领,侍卫通传,说是皇上来了,她放下手中的活,跟随她人跪膝双手交叠叩拜。 等到皇上进了殿内,众人才起身,院中站着几个跟随而来的佩刀侍卫和太监们。 身旁的宫女小声嘀咕道:“皇上甚少来鸾凤殿,此次前来未必是好事。” 冬木不解:“你的意思是咱们的主子不受宠?” “一开始也并非如此,皇后刚嫁进宫里的时候,皇上待主子感情还是好的,只是随着皇后的父亲,也就是当朝的国相势力庞大后,咱们的主子才不受宠,皇上更是甚少来鸾凤殿了。” 冬木听着身旁姑娘的一声叹息,心中也略微感叹,只是感叹这个才十余岁的皇后娘娘,正是豆蔻年华的大好时光,竟要开始漫长的孤独人生。 札秀小步走来,有些厉声道:“让你们又多话,鸾凤殿的规矩可是又忘了!”说完看向冬木吩咐道:“你随我沏茶进屋,就拿前些日子国相大人送来的中原品茗。” 她跟着札秀进了殿内,小心谨慎的打量了一眼坐在上面的男人,准确来说,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少年而已,穿着团龙纹袍,腰间系着白革带,配着同样白色的毡靴。 将东西着一放下后,札秀便打发她出去。出了殿外,冬木仍燃心有焦虑,毕竟一炷香的时间不长,可她现在依然还未理清头绪,唐家那般人可不是好糊弄的主。 正要偷偷前去窗前打探的时候,身后突然遭人袭击,她反应灵敏,一个反身使出隐杀掌。 “是我!” 冬木定睛仔细一瞧,这不正是跟随自己而来的少年嘛!只是眼前的少年穿着一身紫色花旋襕,头戴金冠,腰间系着银束带,配着短刀,一介武官侍卫,人更是越发英挺。 她忍不住打趣道:“老天还真是不公平,一个抢尸的,一转眼就成了一介武官侍卫,偏偏我就是个身份低微的婢女,不开眼啊不开眼。” 少年也不恼了,反正从这丫头嘴里哪里有什么好话,正应了那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懒得跟你贫,咱们在这里的时间可不多,唐泓耀的前身,我目前还不能断定,是党项的小皇帝还是权倾朝野的没藏讹庞,你那边可打探到了什么?” 她双手一摊,鼻尖哼了一句:“正打算探听的时候,谁知半路杀出陈咬金!” 看着眼前的少年一脸严肃的神色,口舌之争突然没了乐趣,冬木耸了耸肩。 “从我的推测来看,那阴物的前身或许正是这小小的六宫之主,可是今儿看到梁氏进来,我就又不确定了,这女人周身散发出来的戾气可不小。” “可惜迫魂针和阴阳八卦镜在这里都不能开启,否则一探便知,好在过几日便是没藏讹庞的寿辰之宴,或许是个机会,若是可以,你争取机会出宫。” 冬木点了点头,但心里转念一想,什么时候竟然要被这家伙牵着鼻子走了,顿时觉得好不解气。 “什么人?” 三五个侍卫闻声赶来,少年一把拉着她的手躲到偏处,单手将她圈在墙角处,两人面对面屏息不敢说话,等到几个侍卫走后,冬木才长舒一口气。 紧张过后才发现,两人现在的姿势有些尴尬的暧昧,拉着的手还没放开。 冬木挣脱开来,双眸怒瞪了一眼,骂了句:“滚犊子!” “你怎么骂人呢?刚刚只是情急之下,你以为我稀罕拉你的手,跟泡椒凤爪似的!” 泡椒凤爪?冬木气得脸色乌紫,旋地抬起就是一脚,结果被少年稳稳的抬住。 “你信不信我只要一喊,被抓的就是你,让你在牢里待上个三五天,回都回不去,我现在可是佩刀武官,知道什么叫佩刀武官吗?”他眉峰一挑,吐出几个字,“皇帝身边的红人!” 说完手一松,冬木顺势扑通一声倒地,眼看着少年傲娇的走远,盆骨处传来隐隐的作痛,她揉了揉,呸了句,真是世风日下,让抢尸的占了先机,不过来日方长,你等着! 这几日冬木是各种乖巧卖力,终于在没藏讹庞寿辰之宴的那晚得以跟随出宫,在权倾朝野的没藏讹庞家族,就连他的府邸大的都快赶上皇宫,竟让她想起了历史上的另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和珅。 这位国相爷完全没有要低调的意思,相反,怎么高调怎么来,各种曲艺杂谈轮翻一遍,光是这些请来的演艺人员就要占了三分之一的府邸,用宋丹丹女士的话来说,那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寿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冬木随着皇后去了府邸的一处厢房,看样子是约了人,屋子里早已有一帮没藏讹庞府邸的下人们在伺候着。 皇后押了一口茶水,在札秀耳边吩咐了几句,札秀领会。 札秀走到冬木身前,唤了句:“你跟我来。” 她跟着札秀去了一处马车,从马车里接过几个用绸缎包裹着的盒子。 “秀儿姐姐,这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呀?” “刚来宫里几天便忘了规矩,不该问的别问。”札秀小声责备了两句,又吩咐道:“你先送过去,我把这里处理下。” 冬木抱着绸缎盒子一路小跑,跑得有些急撞上迎面而来的一人,身后站着他的贴身下人。 “不长眼的狗奴才,我家爷也是你能撞得起的,还不跪下!” 冬木粗略得打量了一眼,眼前这位被称呼成爷的年轻男子,从他一身穿着来看,地位显然是不低的,估摸着也是府上的某位纨绔子弟。 眼见冬木要跪下,男子上前一步,忽然拉过冬木一只手,紧紧攥在手心里,一脸熏然□□。 “这么瘦弱的身子跪下了,爷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