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爷,二少爷,大弩有大弩的玩法,小弩有小弩的玩法。您看啊,大弩呢,杀伤性大,你这种公子哥儿一辈子也碰不到真正要用它的时候,正经地方根本派不上用场,出了这院子便不能带了,官府也不会允许你随便拿出去。但小弩就不同了,杀伤性小,便于携带,你在街上看谁不顺眼,射他一箭,让他又疼又找不着凶手,岂不是好玩?” 二少爷听了,似乎觉得有道理,伸手拿了一个小弩去看,这一看,又生气了,扔到霜儿身上道:“粗制滥造,就是来糊弄本少爷的。” 霜儿道:“二少爷,这小弩就是用一个丢一个的玩意,你要是想在上面绣花也行,贴金也行,就是太费功夫了。您看,一个技艺娴熟的工匠,置一把精致的弩得花好多年,事实上,您拿来也就玩个几次罢了,这上面雕的什么花什么鸟,您也不一定仔细看过,有这几年雕花的功夫都够您玩好多个新花样了。” 见二少爷态度松动,霜儿又献宝道:“二少爷,我刚进来时看到靶子上插着几支箭,都在红心上,可见您的弩练的很好,可是,这弩呢,操作起来不需要任何技术含量,杀伤性这么大,整天练也没成就感。您不如尝尝人生不圆满的感觉,用这小弩去打鸟,体会一下瞄准了老半天却打不着,气的牙痒痒的感觉。您瞧,我这几把小弩的射程是不同的,要不先将就着玩玩?” 二少爷盯着她,冷笑道:“本少爷现在就有牙痒痒的感觉。” 霜儿把弩都摆到二少爷旁边的案几上,道:“我给您按射程远近排在这里,二少爷,您就饶我一命吧。”说着双手合十,做可怜讨饶状,可惜她没有尾巴,不然夹着尾巴效果更好。 二少爷冷哼道:“就算这笔账清了,你偷我匕首的帐怎么算?” 霜儿扭头瞪列锋,不料一向木脸的列锋居然开口说:“我不过是物归原主。” 霜儿恨恨的瞪他,回头向二少爷解释道:“二少爷,匕首是我捡的,二房院里的丫头们都知道,我问了好多人,都不知道是谁丢的。” 二少爷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笔账先记着。对了,我大哥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我这做弟弟的该去看看他,你带个口信吧。” 霜儿忙应“是”,二少爷又问:“你同屋的那个丫头可好些了?本少爷记得她的茶泡的好,倒是想向大哥借来用几天。” 霜儿惋惜的摇摇头,叹气道:“大少爷发话了,悦儿姐姐以后不准出佳木居的院门,否则打断腿。二少爷要喝茶,怕只能去大少爷院子里喝。” 二少爷冷下脸,挥手叫她滚了。 霜儿终于虎口脱险,回到佳木居,见兰芝在门口翘首等她。 “你可回来了,大少爷在生气呢。” 霜儿觉得奇怪,这时候不早不晚的,又不用她进屋伺候大少爷,大少爷找她做什么。 “生我气?大少爷找我?” 兰芝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告密:“你出去一会,二夫人来看大少爷,落蕊就当着二夫人的面说你一下午不见人影,整天往别的院里跑。” “她这是羡慕嫉妒恨,哎,我先去向大少爷赔罪吧。” 大少爷伤还没好,不能久坐,正站在房中看书。 霜儿进去请安,大少爷对落玉和落蕊道:“你们先出去。” 两个丫头行礼退出去,顺便将房门带上,大少爷扶着茶几要坐,霜儿赶紧上前扶他。大少爷看她一眼,没拒绝。 大少爷小心坐下,缓缓道:“你去翰栏院做什么?” 霜儿听他声音低沉,嘴角标志性的上弦月不见了,隐隐有压抑的怒气,知道这是大少爷生气的节奏,遂不敢再隐瞒,将三天前碰到二少爷,立下三日之约,今天又如何脱险的事原原本本讲给他听。 大少爷听了有些怒,问她:“为何不早告诉我?” 霜儿哪敢早告诉他,被有心人知道了还不告她一个挑拨兄弟之间感情的大罪。 “告诉您,您是维护二少爷还是维护我呢?” 大少爷看着她,霜儿这张脸不似院里其他丫头一般惊艳,反倒圆圆的看上去有些娇憨,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道她这一脸的娇憨最容易迷惑人。霜儿的眼睛又大又圆,宛若会说话,她也很会使用这双会说话的眼睛,开心的时候调皮捉黠又坦诚热情,求饶的时候,惶恐可怜又谄媚奉承,求助的时候,委屈忐忑又纯真无暇,这双眼太容易感染人。 大少爷喝了口茶压下心中的异样情绪,缓缓道:“你说呢?” 霜儿垂下眼,睫毛微颤,撅嘴委屈道:“要是您为一个丫头跟二少爷闹翻的话,只怕我活不到明天,二夫人第一个不饶我。” 大少爷被她气笑,道:“你倒是敢给自己长脸,就知道本少爷会帮你?” 不管是气笑的还是怎么笑的,一见大少爷笑,霜儿一颗心便放回肚子里,知道今天这关是过了。 霜儿道:“这种小事我折腾一下解决就行了,要是您出面解决,还不知道要绕多少个弯,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嘛。” 大少爷道:“看你平时莽撞,没想到是个细心的。不过你是我院里的丫头,以后不要事事都瞒着,我二弟那人是个不讲道理的,在他面前只有你吃亏的。” 霜儿点点头,大少爷便让她回去了。 “……就这么让我走了,我看他那神情,分明就是对我有想法,当时气氛那么好,他却迟迟不动手,真是奇怪了。” 悦儿趴在床上道:“你就那么想跟大少爷?” 霜儿道:“没有啊,以前觉得他好帅,人也很温柔,曾经有想过,现在不想了,躲都来不及。大少爷身边的丫头们都跟饿狼一样,我一进那房间便慎得慌,我这小身板可经不住那些饿狼猛扑。” 悦儿格格的笑起来,“你既不想,便也没甚好失望的,大少爷伤还没好呢。” 霜儿一拍大腿,想起这档子事,难怪大少爷今晚扮柳下惠。不过看他那双温柔得能掐出水来的眼睛,霜儿怀疑,他伤一好,便会把她给办了,还得想个办法,让二夫人另选大少爷的房里人,她能全身而退。 第二日早上霜儿又被叫去伺候大少爷洗漱穿衣,这下全院都知道怎么回事了,一路上嗖嗖嗖全是冷眼刀子。 “……恨不得把我生扒了。” 悦儿笑道:“这院里的丫头,一辈子最大的指望便是得到大少爷的青睐,你毁了人家的美梦,她们能不恨你?” 霜儿唉声叹气道:“她们怎么我我不怕,最可惜的是落玉姐姐,以前关系多好,现在也不理我了。” 悦儿拉起她的手拍拍手背道:“日久见人心。” 霜儿问:“你自己的事,可有在想办法了?” 悦儿点头道:“下月十八号,是云阳伯府三少爷的生辰,往年大少爷是去的,今年不知道能不能去,不过,即使人不去,也会送礼过去,到时候……”说着招呼霜儿过去,凑到她耳边讲了她的计划。 霜儿听了她的计谋,喜的跳起来,真想不到,这女主稍一刺激,就变得智勇双全了。 云阳伯府大少爷的生辰还早,眼下最紧要的,是给长兴候雕小像。霜儿一旦开工,便立刻匠人附身,每日除了早上去伺候大少爷洗漱,定时收洗衣物外,其他时间都窝在房里干活,不说废寝忘食,至少也是兢兢业业了。 “……听落玉说,你最近倒是老实了不少,都没见你去别的院里串门了。” 霜儿边给大少爷束发,边答道:“这不是怕闯祸,不想给大少爷您惹麻烦嘛。” 大少爷扭头看她,像不认识似的上下打量,笑道:“别人说这话我信,你嘛……” “哎,好不容易梳好的发,大少爷你说就说,头别乱动行不?”霜儿把大少爷的头搬正,重新把头发往上捋。 “在大少爷眼里我就这般不识大体?” 大少爷仔细想想她平常的表现,道:“你啊,时而识大体时而像没被驯化的猴子一般。自你入府到现在,也有两年了,连自称奴婢都没学会,整天你呀我的,要是被外人听到了,岂不又要连累本少爷背上管教不力的名声?” 霜儿不服:“奴婢就是我,我就是奴婢啊,一个意思,大少爷您懂就行了。” 大少爷道:“在这佳木居里,你怎么自称本少爷是可以不去计较的,若是到了外面,你可能改的过来?” “哪个外面啊?” “随便哪个府上都得改。” 霜儿听到这话,放下束到一半的头发,转到大少爷前面喜道:“大少爷,您是打算带奴婢去哪啊?” 大少爷悠悠的道:“待本少爷伤好了,总要出门的。” 霜儿揪着大少爷的一小撮衣袖,轻轻摇摆道:“奴婢一定改,马上就改。” 大少爷瞧着她摇摇头。 “……你瞧她那狐媚样,真是气死人了。”落蕊靠在耳房外墙上,气的拿手巾使劲绞。 落玉叹了口气,怏怏道:“霜儿天真活泼,这院里有了她,都热闹了不少,大少爷喜欢也不奇怪。” 落蕊转头瞪她一眼,气道:“大少爷他只是不想忤逆二夫人的意思罢了,要说喜欢还不见得。” 落玉道:“我见大少爷看她的眼神,怕是喜欢的。” 落蕊瞪她,可她这话又无法反驳,落蕊只觉得胸中一股浊气无从排解,恨恨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