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三想过去唤她,却见大小姐明明看见她了,却转身离开,消失在大门后。
应三停下脚步,摸了摸脸,想来只三天,不至于到认不出的地步,却不小心碰到嘴角,被赫连曜打伤的地方突兀地牵起一阵疼。
许一世走了,门后吴师爷却跑了出来,喊道:“大人啊,你可吓死我了,怎么一下就走了,也不和我们说一声,还说什么死的……”
吴师爷呸了一口,“没事没事,不过大人可千万别再这么胡来了,我这把老骨头可受不起惊吓……”
虽然大人来云中县任职时间不长,但却是吴师爷见过最省心的上司了,关键是人好看,虽然年纪轻,可办事牢靠啊,对他们这些下属也不苛责,除了在自家夫人面前弱气了一点以外,没有什么缺点了。
但那也说明他疼媳妇,人品好,总比那些养了七八个小妾,把县衙开成青楼的县官强多了。
“好了好了,”应三被吴师爷唠叨了一通,既暖心又好笑,“我这不是没事了么?”
“唉,反正下次有事咱们商量着,”吴师爷说着,又压低了声音,“你让我交给大小姐的东西,我还没给,大人回来了,就自己说吧。”
他又补充道:“自从大小姐发现找不到你了,脸色就一直不好看,还说要派衙役去找你……幸好……算了,大人自己去说吧。”
应三接过递来的信纸,无声地点了点头。
大小姐还不知道她是女子,所以现在的关心,还是出于对“应三”的,对吗?
* * *
应三踟躇了良久,还是先去洗了个澡,准备沐浴之后再去找大小姐。
可从后山回来的路上,她还是没想好该怎么和大小姐说这两天干嘛去了,看了眼月色,觉得今天太晚,说不定她已经睡下了,便先回房间,寻思着今晚先好好措措辞。
“回来了?”
应三摸黑进门,正要点灯,突然听到这句,差点吓得跳起来。
“大小姐?”惊魂未定之时,应三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桌前倚着个人,“你……你怎么在这?来了多久了,怎么也不掌灯?”
回应她的只有轻轻的呼吸声。
室内亮起火光,应三觉得心稍定了些,借着火光发现许一世一直看着她,火光摇曳下,神情难辨。
“我……我回来了。”应三说道。
“嗯。”许一世慢慢坐下,倒了两杯茶,“去哪了?”
“城北的税收有问题,我去查了查……”应三咕咚咽下一口凉茶。
或许是凉了太久,茶有些苦。
“真的?”许一世又问道。
“当然是真的!”应三笑着,轻松地说道。
许一世没有理她制造出来的轻松氛围,只平静地说道:“城北多沙地,干燥,为什么你的鞋底和衣摆却沾了烂泥,苔藓,头发上还有松针?”
应三扫了一眼换在房角的衣服和鞋子,殷勤地给她递了杯茶,“大小姐你变聪明了?观察仔细好厉害,可以帮本官去断案了!”
许一世咬着牙,一脚踢在她小腿上。
这次不是开玩笑,是实的,应三切实感到了疼痛。
房间内沉静下来,烛火没来由地跳动了一下。
“为什么你就是不肯说?”许一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道,“难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宁愿说这些话来哄我?还是你每次都是这么哄我的?突然无声无息地走掉是什么意思?把官服官印整齐地放在公案上是什么意思?把和离书放在房间最显眼的地方又是什么意思?!”
一句一句,越急越重,每一个话音都砸进应三的耳朵,轰在她的脑子里。
“你又明白什么?”应三颤抖着唇,“我也有我的……”
离开县衙的这几天,几乎每时每刻她都想着回头,抱着一了百了的心,想着豁出去,不管了……可她真的能不计后果吗?不能!
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见到她了,为什么她就是要抓着这一点不放,她们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吗?像以前一样开心轻松地在一起不好么?
她能奢求的,也只有这一点了!
“我当然不明白!”许一世把手里的东西拍在桌子上,“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明白!”
走在门口,身后久久无声,许一世没有回头,只道:“我以为我们至少是朋友,是我自作多情了,以后随你。”
应三哽咽,抬头看去,桌上一只白色的瓷瓶,泛着悠悠药香。
* * *
起初,不过是大人和大小姐不再说话了,没有人在意。
后来,连大小姐最喜欢的用饭时间,也只能见到大人一个人。
直到,收拾屋子的丫鬟说,大小姐已经好几天没回来过了。县衙后院的人们才开始慌张起来。
冷战远比吵架对感情的伤害要大,尤其是这种消失式冷战。
已经有不止一个人在应三耳边说道,快和大小姐和好吧。
这也是为了他们自己好。
后宅归大小姐管,实在没有比她更体贴下人的当家主母了,只要没有什么歪心思,不像桃儿一样不安分,伺候大小姐可太省心了。
万一大小姐一去不回,换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人……
想想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