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恬吃不准这厮用意,“差不多。”
刘准蹲在炉边,直勾勾地盯着她,“没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有,校尉您该回了。”唐恬正色道,“池中台早前明令今日到卫中视事,便是此时不至,午后来了又当如何?校尉还是回卫中坐等比较放心。”
“你闲坐家中,怎知中台没来?”刘准语气转冷,“还敢说刚才来的不是萧令?”
唐恬一滞,老起面皮不说话。
刘准站起来,走到唐恬面前顿住,俯下身,向她伸出一只手。唐恬匆忙躲避,刘准一掌扣在唐恬脑后,“咱们猫捉耗子的乐子玩得也太久了——”
唐恬被他按得动弹不得,“不知校尉什么意思。”
刘准一字一顿道,“你说你要娶亲,来,说说看,你拿什么娶亲?”
唐恬瞬时失语。
“你坦诚些,有小爷我在,旁人奈何不得你,若你不识抬举——”
这厮知道了什么?唐恬脑中转了十七八种猜测,却没有一个是吉祥的。
“你二人做甚?”
二人同时回头,刘准吃一惊,“萧令?”松开唐恬。
唐恬站直,匆匆退开三步。
萧令一整束袖,“不才刚好大你三级,萧令这两个字也是你叫得的?”
刘准躬身行礼,“萧都统,恕下官无状。”
“滚。”
刘准腮帮子一紧,“是。”
唐恬与刘准目光一触,木着脸不言不语。直等着院中门响,才道,“多谢萧都统。”
萧令眨眨眼,“何事相谢?”
方才的事唐恬哪里有脸说,“萧都统怎么回来了?”
“遇到你家里小娘子送信过去。”萧令从怀中摸出一份纸折子,“有事传口信,府中每日折子无数,连门房都过不了。”
唐恬看清那正是自己给裴秀写的帖子,大感尴尬,“知道啦。”
萧令把纸折子放在桌上,“放心,不曾打开,有什么事与我说一样的。”
唐恬哪里还敢多说,连连摆手,“没事,没事。”
“那我走了?”
唐恬呆立原地,眼看着萧令走到门口,一个冲动无法按捺,“萧都统!”
萧令止步。
唐恬心中天人交战,最终只道,“慢走。”
萧令默默看了她一时,从袖中取出一枚圆溜溜的印章,托在掌中,“若有事,去安事府寻我。”
唐恬不动。
萧令将印章放在案上。
唐恬僵立半日,跌坐椅内掩面无语,疯了,方才居然想求萧令帮忙——刘准固然难缠,求助安事府岂非饮鸩止渴?
一时素娘回来,看她躺在椅上生无所恋的模样,“怎么了?”
唐恬心中千言万语,只憋出一句,“明日抱只狗回来。这屋子快成茶馆了,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第二日素娘果然抱了只狗回来。唐恬正在对镜换药,听见汪汪声掀帘出去,疑惑道,“这玩艺儿能看家护院?”
巴掌大一只奶狗,乌溜溜一对眼睛,伸着舌头打哈哈。
素娘爱不释手抚摸狗头,“人家还小嘛,养一年两载,如何不能看家护院?”
一年两载,都该卷铺盖回岛上了。
“阿恬,给它起个名字吧?”
唐恬与狗对视一时,不知怎的就想起裴秀那个喜庆的大阿福,“阿福。”
素娘抱起阿福,“好阿福,走,跟姐姐做饭去。”
“不做啦。”唐恬道,“今日随姐姐去档子上帮忙,晚饭档子里吃。”好歹把面铺档头经营好了,若果然在北禁卫混不下去,总还能在中京城里立足。
二人一狗便往洗砚河来。他家的档头白日里赁给人家卖糕饼,晚间便卖汤面,素娘在岛上时汤面便人人称道,故尔档头虽小,生意却好。
这一日却委实好到出奇,俱是生面孔,个个年纪轻轻,一边吃面一边窃窃私语悄悄指点,唐恬心下着实忐忑,然而客人来了不能拒之门外——
只能生生捱着。
直忙到亥时,洗砚河两畔灯火渐暗,路上已无行人。素娘把阿福从竹筐子里放出来,塞到唐恬怀里,倒一碗牛乳,“看着阿福,我去与你煮碗面。”
唐恬看狗子吧嗒吧嗒舔奶喝,摸摸狗头,“狗子,你活得比我滋润。”
一道明光直射过来,唐恬抬手遮挡,指缝中见一人自光源处过来,两幅流云大袖随风鼓动——
唐恬被晃得眼瞎,掩面打发道,“打烊了,别家吃吧。”
外间明光骤熄,暗影中隐约看见两个人向这边恭恭敬敬一揖到地,又躬身后退。
来人一拂衣袖,拣了一副空桌案坐下,“打烊了不是正好请客?”
唐恬站起来,“裴……大人?”
裴秀将手中一物放在案上,却是那只大阿福,憨态可掬笑咪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