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致远走在苏之音和苏之敏前面,吱吱喳喳地向苏之音描述皇宫的一切。苏之音也适时地提出各种问题,不让三人落入沉默。 而后成致远把姐妹俩带到了一个偏殿,他去了另一个地方换衣服,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苏之音和苏之敏。 苏之敏屏退所有的宫女,自个儿给苏之音更换衣裳。 “大姐,莫要怪父亲,父亲所做的一切,自有他的道理。” “啊,什么?”苏之音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问了出来。 苏之敏看着苏之音的眼睛,确定她是真不知道,又淡笑道,“没什么。大姐,你现在的样子挺好的。” 苏之音猜想,估计苏之敏是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恐怕御花园那一幕她的“好父亲”也有参与其中。 作为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傻子,苏之音也学着苏之敏的话:“三妹现在这个样子也挺好的。” 两人又沉默起来。 不一会,成致远在门外大喊,“小姐姐,你衣服换好了吗?我要进来了!” 还没等里面的人有所回应,成致远就推门进来。 成致远看到苏之音那一刻,瞳孔微缩,像是看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愣着那里,一动不动。 “小哥哥?”这表情,难不成她打扮起来很吓人?不应该啊,她对自己的样貌还是很有信心的。 “小姐姐,你穿这身衣服真好看!” 苏之音有些纳闷,从元康到皇帝再到成致远,每个见到她都会有惊讶的一瞬,好像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这种感觉让人真的很不爽。 “小姐姐,我们以后可以一起玩吗?一直!”成致远小心翼翼问道。 苏之音沉吟一会儿,答:“行啊,小哥哥救了我两次,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 旁边的苏之敏问:“大姐之前也遇险了?” 苏之音本不想理会这个问题,毕竟不是什么好事。谁知成致远先说:“之前小姐姐让两个坏蛋欺负,也是我救下的。”说完还一副骄傲的样子。 苏之敏的的眉头皱了起来,沉默不语,像是在思考什么严重的事情。 成致远凑到苏之音耳边问,“小姐姐,你妹妹这是怎么了!” “可能是担心我吧!”苏之音一笑带过。 苏之敏确实是在担心苏之音,她是知道陆雪梅这件事的全盘计划,却没想到在此之前还要对付苏之音。想来应该是她干的好事。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向三人汇报御花园的事情。 陆雪梅刁蛮任性,目中无人,仗势欺人,属陆太师管教无方,降级、罚俸,以示惩戒。原本以为这事已经了结,谁知又有人当场向皇帝告状说陆家人在京中如何横行霸道,暗示陆家有人贪污受贿,有失帝师风范。 皇上本准备削职查办,公主恳请皇帝念及陆太师年纪大,为东溟鞠躬尽瘁,免去削职。因而皇帝将陆太师贬为青州刺史,第二天即启程。给苏丞相赏黄金百两,以示安慰。 而后来,陆太师风寒重病,死在了赴任的路上。至此,以陆太师为首的保守派元气打伤,以苏丞相为首的改革派暂得上风。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苏之音隐约察觉到什么。 陆雪梅的脾气众人皆知,不少人也都知道她厌恶苏之音的事情。此前苏之音没傻对陆雪梅便是不屑一顾,更有点能避就避的意思,两人从未发生冲突。 但苏之音傻了之后情况可就不一样了,陆雪梅完全可以欺负一个傻子而无人反对。 可要是苏之音被弄没了,那就是丞相府和太师府之间的大问题。苏之音死了也不过是个一个傻子的消失,关键是她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关系着丞相府面子。 从御花园的情况来看,苏之音不过是苏丞相扳倒陆太师的引子而已。苏之音死了的话对扳倒陆太师更直接,毕竟是一条人命,可成致远和成致雪参与进来似乎有些打乱苏丞相计划,不然也不会等皇帝宣判之后才有人突然出来暗示陆家贪污。至于成致雪突然给陆太师求情,只怕不是真的念及陆太师为东溟鞠躬尽瘁,而是让他死得更快吧,青州可是个十分贫瘠之地,陆太师年纪这么大,还要舟车劳顿,能不能活到青州也是个问题。 苏之音突然想起元康跟她说过,自己是有福之人,让她顺势而为,而元康又是皇帝身边的人,这样看来,这分明是皇帝想要对付陆太师下的一盘棋。要说丞相是听命于皇帝送自己去死,那么公主则应该是猜到皇帝的意思,给皇帝和自己留个好名声,却让陆太师死得痛苦,至于太后的懿旨,恐怕也是个幌子吧。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把自己当成一个这么重要的棋子,如果她真是个傻子,估计此时此刻就是一具了无生气的尸体了。皇家的人呐…… 大难不死,也未必有后福。成致远看着傻气,谁又知道这背后到底藏了多少张不一样的脸? 得到御花园的消息后,苏之音匆忙带着苏之敏回丞相府,任凭成致远如何挽留都不曾留下。 回到灵犀院之后,苏之音草草梳洗便爬上床,无论桃子怎么问,她都是一言不发。桃子大概猜到苏之音在宫里遇到些不开心的事情,也不好打扰。 第二天,丞相府又来了圣旨,直接到灵犀院宣读。 来的是元康。彼时苏之音刚刚起床,头没梳,匆匆批了一件外衣就跑去接旨,元康倒也不见怪,反倒是苏泽端斥责了苏之音一番。 而苏之音却恍若未闻,眼神空洞,也不下跪接旨。 “……才子佳人,天造地设,着五月十五成婚。钦此!” 圣旨内容是苏之音于五月初一嫁给成致远。 没想到苏之音听完之后,呵呵两声,随即仰天大笑,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元康手里抢过圣旨开始撕咬,见圣旨不破,又扔到一旁,扑向元康,往他左手手腕狠狠咬了一口,紧接着又扑向苏泽端,将其按倒在地,往右手手臂也狠狠咬了一口,还咬出了血。 前来宣读圣旨的人本就不多,不过是两个小太监和两个家丁。都是第一次见到苏之音发狂,吓到还没反应过来,直至看到苏泽端的手臂都流血了,两个家丁才上前将苏之音拉开。 元康和苏泽端都吓得不轻,只是苏泽端伤势比元康更重,元康只是破了皮,而苏泽端愣是被咬出了血。 而被家丁制住的苏之音还在一旁大喊,“咬……咬死你……咬!”然后又狂笑不止。 脸上狰狞的表情让在座所有人心神一颤。 元康:“看来,大小姐的病情还不是很稳定。如此一来,恐怕会伤到明王爷。” 苏泽端:“让公公受惊了。劳烦公公禀明圣上,明日,本相自会进宫给皇上一个交代。” 元康:“明王爷似乎对大小姐钟情的很,这事不太好办……” 苏泽端:“公公放心,皇恩浩荡,本相自然不会辜负。” 元康:“那就好!还请丞相好好照顾大小姐。洒家先走一步!” 苏泽端:“公公慢走!” 送走了元康之后,苏泽端冷冷地看着苏之音,随后用没有受伤的左手反手打了苏之音一巴掌,“没用的东西。” 苏之音的皮肤本就细嫩,稍微用了按也会起红印子。像苏泽端这么用力打下来,半边脸立马肿了起来,就连嘴角也渗出了血。 苏之音抬起头,对着苏泽端嘲讽地笑了出来,随之又“啊啊”大叫。 苏泽端经常怀疑,苏之音到底是真傻了还是假傻,明明有时候行为怪异,但是眼神看起来又是那么清醒。 “把她送到祠堂去,至于这个丫鬟……打二十大板,扔到柴房里。” 桃子整个人都懵了,第一次见小姐发疯,第一次被打。她都不知道小姐为什么会这样,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也不求饶,任由人拉走。 而苏之音则是被强行拖走,还不断地看着桃子尖叫,眼中满是惊恐。 苏之音本以为经过昨天那件事之后该有一段平静的日子了,毕竟最后太后也没有机会召她进殿。没想到还是逃不过皇室的人。成致远,那个傻子到底想干什么?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她最后悔的却是连累了桃子陪她一起受罚。 …… 苏之音在祠堂里足足呆了一天一夜,没吃没喝。到了第二天晚上终于挺不住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躺在了灵犀院的床上,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成致远,对此,苏之音既是惊讶,又是生气。 成致远一直坐在床边,一见苏之音睁眼便立马俯下身子去,“小姐姐,你终于醒了。你睡了两天了,如果你再不醒的话,致远就要到宫里去喊御医来了。” “你为什么在这里?”她的声音变得无比冰冷,苏之音并不想在他面前伪装,她需要防的是那些“聪明人”,而不是眼前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傻子。 成致远看到苏之音清明的眼神,愣了一下,“额,致远听说小姐姐在接旨的那天发病了,心里头很担心,所以想过来看看。但是皇姐一直不让致远来,致远磨了好久她才肯把我放出来。谁知道你竟然被关到祠堂里去了。” “这都是拜你所赐!” “……小姐姐,你是不是不想和致远成亲,所以才会发病的?” 苏之音沉吟了一会,“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我嫁给你?你知道成亲意味着什么吗?”说到最后,她都有些咆哮起来,她只是想安安静静地过个小日子,为什么就这么难? 成致远着急地回答:“我知道,我知道。成亲意味着要永远在一起,我希望和小姐姐永远在一起。” “呵,然后呢?我们只不过是有几面之缘而已。” “小姐姐,你相信一见钟情吗?致远第一次见到小姐姐就喜欢你了,致远希望小姐姐可以一直陪我玩。不过小姐姐,你要是不喜欢致远的话,我现在就立马回宫要父皇取消那道圣旨。只是……希望小姐姐不要生气,不要不理我。致远这些年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好孤单……” 苏之音听着成致远这带着一丝哭音的哀求,再大的气都消一半,心里头也是可怜他,说是小哥哥,但其实也不过把他看成是一个小孩子,“这些年,你都在哪?为什么在越京从来没有你的消息?” “听父皇和皇姐说十年前致远生了一场大病,必须离宫修养,所以这十年致远都是越京之外的地方生活,具体那个地方叫什么致远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致远住的那个地方是一间寺庙。主持师傅和师兄弟对致远都很好,只是大部分时候都没人陪我玩,致远都是自己一个人呆着,好无聊啊。所以致远希望小姐姐以后可以陪我一起玩,可以吗?”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赏花宴的前一天啊,然后我就碰上小姐姐了。致远其实也不想回来的,太后还有那些宫人都对我好凶啊!致远不喜欢他们,幸好父皇不让我住在宫里,不然我晚上都睡不着。诶,要不小姐姐来我府里玩可好?整个府里我最大,我们想怎么玩,玩什么都可以的!” “如果我说不呢?” 成致远兴奋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主持师傅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凡事不能强求,既然小姐姐真的不愿意的话,那致远也不会强迫小姐姐的。我现在就去进宫让父皇取消那道圣旨吧!小姐姐好好休息!” 苏之音立马拉住成致远,“诶,别走。我嫁!只是小哥哥,你记住,以后一定要带我玩,而且不能欺负我,要一直对我好。不能说做不到,听到没有!” 成致远一本正经,指天发誓:“嗯,一定!小姐姐,我成致远定不负你!”最后狠狠抱了一下苏之音,就跑出房间,一边跳跑,一边高喊:“小姐姐终于答应嫁给我了,小姐姐终于答应嫁给我了……” 苏之音靠在床边,看着门口,呐呐道:“或许换个地方也不错……既来之则安之吧!” 听成致远所说,皇上似乎有意让他远离皇宫,还让他在宫外开府。既然他府上没什么人的话,那嫁给他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至少在他面前自己连伪装的需要都没有,更何况,能离开相府找到一个这么听话的丈夫也不容易,干脆换个地方当米虫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