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17、燕沙郡王(1 / 1)朝安宫女公子旧事首页

李镜躲在屏风后面的帷幕下,静静地等待着李酉。等到他看清李酉的时候,大吃一惊。那种形容简直不该是一个郡王该有的。  三个月前,虽然被幽禁在沈丘,那也是一个养尊处优的郡王,宗嗣的供养李镜是样样没有苛责,但落在李皎手上完全就不一样了。    燕沙王李酉,庆云帝第十六子,生来就是个容貌出众的孩子,小的时候尤喜读书作画,即便是在幽禁的时候也是书画为伴,举手投足谦谦有礼,而如今巽风带来的却是一个赤脚和尚。和尚衣着褴褛,头上布着脓疮,浑身骨瘦如柴,肚子却涨得老大,身目俱黄。李镜忍不住要上前,被身边的常矣拦住,不得不继续躲在屏风后,李皎的狠戾,他见过不少。    李皎抬手,声音清冷,“今日诵经了吗?”  李酉舔舔干裂的嘴唇,“诵了,正在诵十善业道经。”  李皎冷笑,“真是笑话,你可知厌骨索身何意?”  李酉满目哀怨,“皇姐,可是又要羞辱我了吗?”  李皎恨恨道,“可不要乱叫,你非先皇所生,这声皇姐,我可不敢当。你也不要怨恨的看着我,我叫你多读读经书佛典,就是让你为□□洗清罪孽,让她早日尘归尘。”  李酉不敢辩解。    李皎示意巽风,巽风架起一个火盆。李皎一个眼刀飞过,巽风将火盆烧得火热。  李皎手握凉玉,眼光骤冷的看着李酉,“厌骨索身,说的就是一个人骨子里的肮脏,就算穿再好的衣服,也是撑不起来。我觉得,这个典故特别适合你们母子。你母亲么,为了富贵可以杀夫弃子,与下臣私(si)通(tong)生下你这个孽种还要妄想染指皇位。哎呀,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李皎掩嘴,故作悔恨不已。“明酉,你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吗?”    李酉看着火盆,极为紧张,根本没听进李皎讲得是什么。那火盆下面的火烧着碳花噼啪作响,巽风开始向外捡碳。李酉惊惧,突然跪在地上,止不住的哭喊道,“我错了,殿下,我错了,我错了,我下贱,我是孽种,我再也不敢了。我诅咒我的母亲姜姬,生生世世反转轮回,受尽地域焚烧之苦。”    这火盆,叫“遍传捷报”,是李皎最得意的一套工具里算得上比较出众的,基本上很少拿出来展示,就连李镜也是第一次见识。基本上分三步使用,第一步“熏盆”,把指定人的手放在铜盆上,下面用火烧碳;第二步“遍传”,将带着火花的炭拿出,在指定人的身上滚滚;第三步“捷报”滚后出现血泡之后,用滚烫的盐水冲刷指定人全身。其实,并不是很残忍。    本来李酉的日常是从熏盆开始的,李皎从来没有到遍传和捷报的地步。今日李酉突然看到直接要跳到第二步,吓得惊慌失措。李镜握紧了拳头,狠狠的瞪了一眼常矣。    李皎摸了摸肚子,换了个姿势坐着。冷笑道,“这么诅咒她,可惜说的不是我想听的话。”  李酉急忙换个说法,“是陈家找到的我,不是我给陈家报的信,他们要纠合岭南的徐家,殿下,我从来都是安分守己,对那皇位没有半点妄想啊,殿下,殿下,你绕了我吧。”    李酉今年十六岁,虽然皇室宗亲,开蒙即有表字,但李酉到底也是一个还未及冠的孩子。身体发肤之痛,并不能抗受。  显然,李酉的回答李皎并不满意,也不愿意就这样放弃对他的羞辱和折磨。    李皎挥挥手,巽风却艰难的看了看屏风后面,李镜没有任何动静,他只好示意身边的仆从从火盆里挑拣闪有火花的碳。那些仆从各个都是操刑的惯手,三五两下将李酉控住在地,李酉开始流涕哀求,“殿下,我真的错了,绕了我吧,是我下贱,我不该对淮阳王动了心思,我不该挑拨淮阳王,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你绕了我吧。求求你了,公主殿下。”    李皎走到李酉近前,对上他的眼眸,李酉的眼里除了惧怕,更多的是仇恨。李皎冷冷道,“我这是教你记住,我的幼弟淮阳王是个心思单纯的人,就免不了受别有用心的人蛊惑,我这个做姐姐的,免不了为他多操操心。不如,你告诉我,你对淮阳王是怎么打算的,说不定还能少受点。”    李皎看了看李酉,叹了一口气,吩咐仆从道,“从脚开始伺候郡王爷吧。”滚出血泡之后,最痛苦的几个部位中,脚便是首当其冲的,每走一步,真的宛如钢刀上跳舞。仆从得了李皎的吩咐,片刻不敢耽搁,从火盆中取出烧红的火炭,放在李酉脚底,顿时伴随着尖叫哀嚎,李酉脚底血泡四起,燎了一大块皮。    李镜看不下去了,冲出去拦在前面,“姐姐,何苦为难明酉,他才多大,我欢喜他,他又有何过错。姐姐如此残害父皇的子嗣,午夜梦回,就不怕父皇怪罪么。”    李皎恨不得刮了李镜,论蠢,淮阳王觉对拿不了第二,就连那赵从心的小心思都能比他多出一二分。李皎怒极反笑,“先帝爷谢我还来不及呢,我不杀他,也要摧毁他的心智,否则,这就是落向崔太子的屠刀。”说罢,便命仆从伸手拉开李镜。    李镜死活挡在李酉的身前,怒目瞪着李皎,大声吼道,“崔太子,你当年为崔太子谋划,不惜以身饲虎,邱太子当年是怎么对待你的,你忘记了,当年崔太子就站在李骥的东宫殿外,可施以援手?可顾及骨肉至亲?可有怜惜你半分?!你不过就是母亲和崔家谋划高位的一步棋,想讨好戚姬便送给戚姬,想献媚李骥就被送给李骥,不过就是讨高位者欢心的娈姬,又比明酉高贵几分?!”    李皎从来没想过这些话是从李镜的嘴巴里吐出,脸色惨白,幸好巽风扶住。她被李镜一股脑的话说得脑子有些空白,步履有些虚浮,推开巽风,倔强的转身走向内堂,许是有些腿软,没走几步就跌在了常矣身上。  常矣惊慌,“公主,公主,快去找来医官。”    世间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也有太多的无法选择。  崔后和崔氏的选择,是崔后长子长女换来的;崔太子的高位,是他妹妹以自身幸福搏来的;而李镜身在皇室却无忧无虑成长一个政治白痴,也是他的长姐维护来的。每一个选择的成功,有太多背后无从知道的割舍。    若要问李皎,豆蔻之年,以公主之身侍奉邱太子李骥,为自己的兄长李旭保命、为崔氏保前程值得吗?时至今日,她也会回答值得。若李旭不能在朝中立命,若崔姬无法在后宫立足,若他们的母族崔氏一味的被邱氏打压,他们兄妹五人是无法活到成年,这本来就是一个命运连结一起的共同体,只不多栽树是年长的兄姐,乘凉的是年幼的弟妹。    这天下谁都可以说李旭、李皎得位不正,自身德行有亏,唯有李萦、李镜不行。    但李镜说的也是事实。李皎身上有半幅桃花争艳图,朱笔镂身。枕席之间,邱炽新曾经取笑过她“蓄家妓,赐镂身,公主这是要自甘堕落。”  因李皎掌云火,镂身的缘故,是大启皇族秘而不宣的禁忌。元光三年,当时还是潞安王的永康帝在自己的王府内蓄养家妓笼络朝臣,每次就酒酣兴起便与朝臣聚众狎伎御女。因潞安王的王位多半也是靠着女人与朝臣联络的感情,久而久之,后世盛行娱乐政交,这蓄养家伎,不光是皇族宗亲,就连士族大家都纷纷效仿,如光禄公子家的阳玉,敕雁公主府的碧诺,都是名动天下的家伎子。但在家伎中有些是独得主人家喜爱,不与宾客分享狎玩的,主人家在其伺候身侧的时候赐其镂身刺青。李皎的身上便有半幅朱笔桃花是李骥每每在尽兴时着笔,从肩胛延至腰身,星星点点,朱笔错落,十分精致。    这半幅桃花镂身是朝安公主的奇耻大辱,也是邱太子种下的果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