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玲珑听着上面的近卫在栓麻绳,急得快成热锅上的蚂蚁了,回头看了眼容修,不看还好,一看真是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这斯居然老神在在的——睡了? 靠,周玲珑此时真有爆粗口的冲动,使劲捅了他两指头,然后横眉冷对地等着他睁眼,容修正在闭目养神,吃痛睁 眼时,看到周玲珑坐在他对面,一双妙目瞪得像铜铃,小嘴气鼓鼓的十分可爱,立刻被逗笑了,知她为何慌张,于是送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过去。 周玲珑见容修胸有成竹,想到自己这样沉不住气是不是有些失身份?赶忙正了正神色,把心头的慌乱先压了下去。 两人都把注意力放在耳朵上,听着上面的动静。 宇文萧在亲卫里挑了两个有攀山技艺的,命他们准备缚绳从留下痕迹那处崖壁下去,两个亲卫都是沉稳矫健、身经百战的角色,将两条小孩瘦臂粗的绳索缚在大树上,另一端分别结在两人腰间,又有四人站在崖边护着绳索,他们无意间踢掉的石块沙粒就从周玲珑肩膀旁边掉落,惊得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正在此时,忽听山道上马蹄声响,禁卫首领忙向宇文萧禀报,“陛下,是我们的人。” 眨眼间,那人已到近前,飞身下马跪向宇文萧躬身道,“陛下,山下发现有人落崖痕迹!” 宇文萧木木坐着没有了声息,那人续道,“虽只见两马尸身,但经斥候查探,发现两人脚印和些许人的血迹,且似有人马接应!” 隔了一会儿,宇文萧长长呼出口气,站了起来,不妨脚下踉跄一步,却未待旁人搀扶,已经干净利落的翻身上马,一 言不发当先向山下奔去。 所有近卫紧随其后,片刻间山道上便只余烟尘了。 周玲珑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没好气的问容修,“你早安排好的!干嘛不早说,害我瞎担心!” 容修望着周玲珑气呼呼的样子没有开口,只微微的笑,从前的九公主小小年纪便温婉端庄、循规蹈矩,不常说话,也从不逾矩,是一位真正的公主,可却总让人觉得不真实。 他虽早知她有登临九五之命,却觉渺茫遥远;如今的周玲珑,机灵狡猾、宜嗔宜喜、绝顶聪明,真实而又鲜活,虽不像一个公主,却有时像极了一位帝王。 她常常语出惊人却自有一番道理,容修常常猜测,究竟是怎样的境遇能养育出这样奇异的女子? 他庆幸自己有幸辅佐这样一个帝王一步步走向那个属于她的位置,对,属于她的,他确信,大舜如今的乱局,恐怕也只有这样出其不意的女子有机会收入囊中。 看着周玲珑快要气炸的样子,容修无奈,缓缓解释道,“狡兔三窟,臣不只准备了这一处后手,只是当时此处最近而已。 臣先命人缚绳下来开凿此洞,又安排人守在崖下,若有马匹掉落,便按照马匹之数而伪装落崖人数,将追兵引走。 当确信无庾之时再由另一批人上来从此洞中将我们救出。” “哦,原来你有手下啊?我还以为你是孤胆英雄呢!” “孤胆英雄?” “呃,就是单枪匹马的意思,哎呀,别较真儿了,领会精神就行!” “倒是贴切,可领会精神又是何意?” “……”周玲珑翻白眼。 容修笑笑道,“宇文萧睿智,乃劲敌也,臣赴辽京途中若随行者众,则宇文萧必料到臣有所图谋。 事成回归之时,在辽境内人多反易暴露行迹,故,臣将部属分散于辽境之外以备不时之需。” “宇文萧这么难对付吗?那将来我们不会跟他对上吗?他的江山我们不要了?” 容修闻言深深看着周玲珑,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宇文萧的江山,公主恐怕已然收入囊中了。” 周玲珑听得一头雾水,刚想细问,便听到山顶上有了声音。 先是轻微的马蹄声响,蹄声近了便听有人下马来在崖边,轻声喊:“君侯可在?” 容修便道,“放绳下来罢。” 很快,两人就被上面那人用绳索拉上崖顶。 那是一个眉目普通的青年,身材不是很高,却很健壮,见了周玲珑,并不惊讶,只躬身行礼道,“末将见过公主!” 周玲珑说了声“免礼”,他便起来把马缰绳递给她。 三人骑马行在下山的路上,速度并不快,容修便指向那人,向周玲珑道,“此人铫期,武功盖世,今后可随身保护公主。” 周玲珑闻言尤生崇敬之感,武林高手什么的,从前也就在故事里听听,如今总算见着活的了,盯着铫期一阵打量。 铫期被她热切的眼神盯着,面上虽仍不动如山,耳根却是已经红透了。 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向容修汇报情况,“朱佑已将宇文萧引向南边,东路可行!祭遵前去布置了。” 容修眉头紧锁,道,“传信叫景丹送信去给西北王康阔海,就说我与九公主不日便到,让他派人马接应。” 铫期打马先行,跑去传信。 周玲珑奇道,“我们不是往东走吗?干嘛叫康阔海迎接呢?” 问完她就反应过来,又道,“哦,你是怕宇文萧不信我们真的往南去了,所以故布疑阵!可是那康阔海不是已经自立为王了吗?怎么肯随叫随到呢?” 容修一笑,道,“康阔海虽自立,然名不正言不顺,若得公主,既可略正名声,何乐而不为?且那宇文萧以为我们有人马接应,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距此最近的康阔海,不论康阔海会不会出迎,只要康阔海稍有异动,宇文萧便会深信不疑,且,若臣所料不错,康阔海为了两不得罪定会避出太原。不过,这已足够了。” 周玲珑大笑两声接道,“宇文萧必定得把老康折腾半天才能罢手,那时候咱们早逃到天边儿去了!哈哈!妙计!” 容修转头看周玲珑,一脸错愕,“老康?” “是啊,那个西北王难道不是一把年纪老奸巨猾那种款式吗?” 容修无语。 朔州往东九百里有城名曰邯郸,周玲珑跟容修说她去过邯郸,容修问“那公主可知道路径?” 周玲珑语塞,继续跟着容修走,过了一天,铫期追上了他们,然后他们就近换了马车,容修和周玲珑坐车,铫期赶车,一路上总有人先于他们布置好一切,一路倒也太平。 又几日,到了邯郸城,虽没有周玲珑想象得大,却也是人流冗杂、商贩云集。 周玲珑想逛街,容修拗不过,只得和铫期一边一个护着她,周玲珑则结结实实体验了一把带跟班逛街的土豪感。 凡是看上的,一律拿了就走,把个负责付账的铫期忙得团团转。 晨起逛到正午,一行三人终于在一处酒家落脚,铫期忙着去与店家张罗食宿,周玲珑就和容修找了临街窗边的桌子坐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天儿。 容修问周玲珑那种莫名其妙的痛苦感觉可还存在。 周玲珑呆了片刻道,“从在皇陵里回眸看了一眼开始,一直不舒服,可是却在出了朔州城后就再没有过了。” 面向窗外出神了片刻,又悠悠道,“或许她舍不得走,就留在辽国了吧?” 容修盯着周玲珑看了会儿,忽然冒出一句,“你,可悔?” 周玲珑闻言回头,却一时没反应过来。 容修又道,“他对公主用情至深,公主可后悔离他而去?” 周玲珑瞬间大笑起来,笑了一阵,终于整了整神色答道,“你当姐是傻子吗?宇文萧爱的是他的静妃,可我根本不是跟他两小无猜、情意缱绻的那个人啊。他既然用情至深,岂能看不出我是个冒牌货?我不跑还等什么?等他叫大神来收了我,好给他老婆腾地方吗?” 容修也低低笑起来,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习惯了周玲珑这种怪异的说话方式,且常常被她诙谐的言辞逗笑。 周玲珑问,“我们现在要奔哪里去呢?” “此处向南三十里有山,名曰:灵山。是臣的师门,我们去那里。” 周玲珑当时没明白为什么要到容修的师门去,可等到了那里,终于明白了。 因为,她怀孕了! 周玲珑听到这个噩耗顿时如五雷轰顶,她张口结舌对着紧紧盯着她反应的容修,不知该作何反应,半晌,憋出一句,“为什么他俩的快乐要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然后就是一阵绵长的哀嚎。 容修绝顶聪明,反应了一下,即明白了她这句话的意思,立时忍俊不禁大笑起来。 周围的人也纷纷反应过来,笑不可抑,场面一度难以控制,包括容修的白胡子师叔都笑得胡子直抖。 周玲珑坐在一旁反而很纳闷,不明白自己到底说什么了,至于他们笑成这样?可见,古人笑点真低! 周玲珑接下来的孕妇生活几乎可以用一个字概括,就是“困!” 她怀疑自己这次可以把一辈子的觉都睡完了,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梦里度过,少数醒着的时候也是浑浑噩噩,意识不清的。 一次,他抓紧醒着的时间,拽着容修不让走,愤怒地说了好多句话,内容是,“容修你个小白脸!你可真是阴我没商量啊!你早知道了,对吧!你要算计宇文萧的江山,用什么办法不行?你用这招釜底抽薪!你太狠了。狠就狠吧,你别冲我来啊!要生你自己生去,老娘我招谁惹谁了!” 容修认真的把她的话都听完,递上一碗熬得奶白浓稠的热汤,然后很认真的回答道,“微臣思想过种种计策,衡量之下,均不如此计事半功倍。又或者,公主还有何可兵不血刃的妙计,臣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