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我替两位姑姑洗了?”张氏也是怕惹出麻烦,若要真要赔,自家所有家底都不够一件衣裳钱。
“洗?你知道这是什么料子吗?把你一家卖了都赔不起!”
“行了!”看着瘦弱的少年发起怒来颇有那么两分意思“再不走天黑都到不了庄子”
两个婆子不敢再说话。到底是做了十几年伯府世子,哪怕现在跟伯府没什么关系了,那气势照旧压的人喘不上来气。
那两个婆子被他唬住了,愣了半天,正准备上车,这才想起来如今他与她们并没有什么区别,撇着嘴角嗤了一声
“真当自己还是世子爷啊?”
少年郎没理会,抱拳躬身,朝何霜降连着说了两声对不住这才跟了上去,身影有些萧瑟,明明一副贵公子的气度,穿的却十分单薄,不合身份。
一阵风吹过来,何霜降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得,还可怜别人呢,她分明更惨。
走远了的谢明远回头瞅了一眼,心下微酸,原来他也不是最惨的,瞧那小姑娘,憨憨傻傻,唉,这一家人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一家人没将这段插曲放在心上,继续往南边走。从沧州到扬州,一路上受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幸而现在,一家人全么乎的到地方了。
想着马上就能安顿下来,十几里路好像都不算事,连最小的石头都叫他姐拉着,走的飞快。
何家姑老太太是何家七拐八绕的亲戚,几十年前嫁给了走南闯北的行商,二人成亲没多久姑老太爷继续跑商,路上遇到山匪丢了命,后连尸首都找不到,姑老太太无儿无女,守了几十年寡。
许是只剩何大牛这么一门亲戚,两家年年都写写信,托人稍些年节礼,处的也算亲香。
这两年沧州遭了灾,就没再写信来往,也不知道如今老太太身体可还安好。
扬州府富足,哪怕是跟府城七里隔八丈的清水县,也富庶得很。
一路走过来,跟沧州景象全然不同,路二面都是田地,此时不少人弯着腰在地里忙活。
何霜降打眼瞅着,内心欢喜“路上有人说南边一年能收两季粮食,这话真不假!”
姑老太太那村子叫桃花村,不远,不过谁也没来过这处,还是问了人才找到地方。
如其名,路上见了不少桃树,一条溪将村子一分为二,也不知道姑老太太住哪一户。天色渐晚,敲了几户人家的门,人家一开门,见他们穿的比叫花子好不到哪里去,还以为是来讨饭的,嘴里骂骂咧咧,又把院门关上了。
敲了一圈门也没人理,倒是村子里的狗开始叫唤起来。
无奈踩着青石桥过了河,河对面住着村里的大户,只怕更是没人理。
一户白墙青瓦的人家出来个年轻媳妇,朝外面泼了盆脏水,正准备进去,就叫何霜降眼疾手快拦住了
“小嫂子!先等等!”
见那年轻媳妇一脸疑惑,何霜降赶紧开口
“沧州遭了旱,我一家人来扬州投奔亲戚,想问下小嫂子知不知道村里一户何姓,寡居的老太太?”
那年轻媳妇蹙眉想了良久,摇了摇头“你且先在外头等着,我去给你问问。”
院门没关,何霜降抬眼便瞅到了里头的光景,院里陈设有序,想来是个殷实人家。有个跟她年纪一般大的小姑娘在树底下绣东西,这时候天已经麻麻黑了,那姑娘眯着眼,一派认真的模样。
大致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不好再看下去。
良久,那年轻媳妇才出来,揽着何霜降的肩,招呼站在远处的何大牛他们
“你们先进来吧!”
一家人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破衣烂衫,踟蹰不前,还是何大牛拘谨的搓了搓额头,用蹩脚的扬州话说道
“这……我们一行人身上实在邋遢,怕脏了地……”
“不妨事!进来吧,家中人等着哩!”
何霜降被半推半拉的拽到院里,何大牛他们也只好跟上,堂屋里坐着个有了些年纪的老人,见人进来,起身相迎。
“来寻何老太太的?”
“是,是,敢问老人家,老太太如今住哪一户?”何大牛迫不及待的开口询问。
“你是何老太太什么人?”
“她是我家姑老太太,只我这一门亲戚,往年都有书信来往的”怕他不信,何大郎在身后包袱里翻出几封信,拿给这老丈瞅。
“不必……不必”长长叹了口气“这信还是我家三郎帮着写的”
“那……那可真是太谢谢了!”
“原何老太太便与我家有恩,这都是应当做的,只是何老太太如今人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上哪去了?”
“前年冬天天冷,雪落的大,好几日没见老太太出门,等去看的时候,人已经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