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无风无云,大晴天。 余韶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靠在墙上,怎么看怎么惆怅的样子,额头还有几根刘海很是高傲地不行地翘得硬挺,睡衣带子斜滑到了一边也不理。 她有些愁。 原本以为东西很少的,房间看着也还算整齐,结果一整吓一跳,光是小沙发上的衣服和小茶几上堆的资料册,就花了她一个多小时,愁得她望了望角落里的纸箱和床底的杂物,更愁了。 都是属于女人的普遍错觉。 幸亏多买了两个纸箱子备用。 所以搬家都是令人痛苦的,物品繁多杂乱,想拿走的不舍得丢的慢慢堆积起来,又变成了拿不走的,总得要丢弃一些东西,过程像割心头肉一样刺激。 要是按照《枕草子》的文风的话,就是“痛苦的事是,整理屋子。东西很多的是,女人的屋子”。 她也不知道自己多年前卖掉房子的时候,自己到底是什么想的,硬是什么都没留下来,除了一个背包和里面的东西,其他的要么卖掉了要么送人了,丝毫留恋都没有,表姐还劝她说不要丢呀不要丢啊,都是有重要意义的东西啊,最后她还是潇洒得像是第二天醒来连枕边的女人一眼都不看就穿衣离去的负心汉和花心郎一样,还有一种自己帅得不行的感觉。 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小小的机会,就让她此时此刻狠心一些吧,来吧,开始断舍离吧! 余韶啃着红豆面包,脑中幻想了片刻,又开始挽起袖子整理。理想国啊理想国,现实啊现实,堆成山的资料和笔记不能丢,叶幸买的衣服不能丢,会被打,摄像头……唉?我什么时候丢在这里的,难怪找不到……索迪斯的油画册不能丢,有签名…… 屋里开了冷气还是累得满头大汗,余韶干脆打开电脑里的音乐软件放起歌。 枕头下的手机亮了又暗,振动的轻微声响被音乐的声音完全地盖了过去。 忙碌的时候,时间是过得最快的,等到肚子开始隐隐约约有饿意了,余韶开始在午饭的选择上摇摆不定,正想得头疼的时候,在行李箱翻到两包泰国的速食面,背面印刷的都是看不懂的文字,余韶在里边找了半天的阿拉伯数字,最后才确定临近过期而没有过期。 能吃就行了。 等热水壶自动调档的空档,余韶瘫在床上放空自己,顺手拿起手机想查看邮件的时候,页面显示有两通陌生人的未接来电,都是两个小时前打的。手机里的通话记录这么少,想都不用想是谁。 余韶觉得手掌有些无力感,但是又想起昨晚好像说可以接受帮忙来着,还是回拨了一个电话。 等了半晌,那头响起冷漠格式化的机器女声。无人接通啊……可能还在忙吧。 这么想着的时候,那个号码已经连名带姓地被存进了联系人一列。 余韶握着手机似乎在想些什么,热水壶突然“呼呼”地闹起来,她急忙拿起桌上的便当盒去倒水。 速食面的分量有些少,今天怕是要忙活一整天了,余韶怕吃不饱,把两包都拆开了,幸好口味都一样,调味包可以都放。 不辣的咖喱口味,据说汤汁浓郁鲜美。不过商品销售都把宣传语说得一愣一愣的,两包速食面而已,能有多厉害呢。 余韶显然是不信的。 不过这个味道还是很奇特的,各种香料的混合。 有些口渴,刚想去倒杯水,门口被轻轻敲了三下。 余韶去开门的时候,手里的面下意识地没有放下,知道开了门,看清来人之后,才意识到手里还端着一盒热乎乎的面,嘴角的油似乎也没有擦,头发也没有打理,她就直愣愣地站在门口,觉得这副形象是不是太吓人了,以至于站在门外手里还提着外卖袋子的陆容时也没反应过来。 余韶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顿时炸了毛。 睡衣带子……胸口……!! 陆容时握拳咳了咳,稍稍别开了脸。 余韶搭在门把上的手最先反应过来,一个猛推就想把门关上,但是被另一只手挡住了。 外科医生的手…… 余韶急忙拉住门,这一大幅动作导致的后果就是,原本就不多的面汤洒了出来,手背上传来滚烫的痛觉,幸好还存着一些理智没有把整个盒子都甩出去。 陆容时这才注意到她手上端着的东西,也顾不上说垃圾食品了,接过她手上的便当盒拉着她到洗手间,余韶转身之前抬脚关上门,之后很自觉地站在洗手台前,任他拿着纸巾擦赶净手背。陆容时将纸巾丢进垃圾篓的时候,顺手将洗手台上的还剩了大半的便当盒也丢了进去,才打开水龙头冲洗她的手背。 “哎——”清凉的水缓解了不少烫感,余韶虽然还有点怕他,但就是见不得到了嘴边的食物又跑了,情急之下就想拦住他。 “在餐馆打包了一些吃的,”说完视线从手背上离开,看了她一眼,眼底带着浓浓的警告,“泡面不可以。” 哦。 “你,不忙吗?” “还好,不是很远。” “哦。”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看到她这幅样子,陆容时替她回答,“应该没有。” “……” “因为是仿欧式的精装房,所以家具什么的都有了,只要放置自己的物品就可以了。” “哦。” 余韶此刻感觉很糟糕,头发也乱糟糟,不想说话。 “吃完再继续收拾,如果不介意,我可以帮忙。” 余韶不知道为什么他平时话少的人,一到她面前就开始念念叨叨。 “你住在哪里?” 陆容时想着她应该会问些什么,但是没想到问的是这个,“江边。” “哦。”很近的样子。 “东西多吗?” “还好,三个纸箱加一个行李箱。” “嗯,待会儿可以让酒店的人帮忙搬上车。” “哦。” “那晚上就去银山陪老爷子吃顿饭,他早上让于妈打过电话了,说什么都不用带,人到了就行。” 很长一段时间没见的人,有点紧张。 水冲好之后,手因为长久持着一个姿势,有些酸。余韶想着他的手应该也是这样的感觉。 “还差什么?” “一些衣服和杂物,那两个箱子已经弄好了。” “嗯。” 余韶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的手轻巧地解开袋子口打的结,端出三个盒子和一双纸袋封好的筷子。陆容时个子太高,只能稍稍弯下腰将盖子打开,抬头看了看周围:“不方便带汤,需要水吗?”两人近在咫尺。 有些受宠若惊。 余韶赶忙摆手说:“不用了,麻烦你了。” “不麻烦。” 因为烫,余韶小口小口地吃。明明那个男人已经走开联系大厅的服务员了,她还是感受得到,身上胶合着的看不到的他的视线。 似乎很亲密的感觉。 两人在薄冰上小心地试探,一点一点慢慢地接近。余韶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可能因为他是在整个冰面上除了她之外唯一有暖度的事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