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34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1 / 2)海王说她不干了首页

魇魅什么都不肯说。

她被困在敖灼的识海之内生死全在这识海主人的一念之间,敖灼若是想要处置她,不会比碾死一只蚂蚁麻烦到哪里去。事实上敖灼稍作修整后对她也当真没有留情小魔头自认没有显圣真君的胸怀对待旁的俘虏如何尚未可知但是对着魇魅,她着实谈不上什么宽待。

每一时,每一刻,这魔族残魂都被迫在她的识海里重温着龙珠受损之伤。彼时身在岭山郡的西海红龙有多痛不欲生,直让曾与她心魔相融的魇魅都为之胆寒,而她为了逼问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便让魇魅日日夜夜都饱受着这般神魂俱裂的痛楚。

“疯、子!”

气息奄奄的残魂简直是咬牙切齿才能挤出声音来:“你如此刑讯我自己便也要时时沉浸旧伤之痛。长此以往,便是真身无碍元神也定然耗损甚巨。”

西海红龙却很老神在在:“这也不劳魔族女将挂怀了。”

她在识海里损人不利己地逼着供,面上却看不出任何不对,还能若无其事地撑起身子从显圣真君的手中接过药碗也不要人哄着,自己就一勺一勺地喝干净了。

真君问她如何,敖灼想了想,还能一改应付哮天犬的敷衍认真地品评几句:“不苦,略带些甘甜,要是能再加点百花蜜啊琼枝露什么的那就更好了。”

“”

其实是在询问她伤势如何的显圣真君,眼底顿时掠过一抹无奈之色。

“三公主可千万将就些吧。”

倒是一见到主人就习惯性迎上去撒欢的疾犬,刚被真君摸着狗头安抚下来,便听到她这顾左右而言他的评价,忍不住道:“这是给您补灵力愈内丹的汤药,可不是人间铺子里的糕点。”

耗费真君殿多少灵药才能熬出这么一碗,万一小魔头嫌弃不好喝,说不定顺手就能给加点作料。调味是浓是淡就先不说了,谁知道她会不会跟研习阵法的时候一样异想天开,逮着什么都敢往自己的汤药里放

哮天犬觉得,以西海小魔头的脾气,十有八九能干得出这种事。

“好歹是给您治伤的东西,就不要太挑剔了。。”

神宠从前总和西海小魔头呛声,现在又单方面与她握手言和,一到了要关心敖灼的地方,便有些说不上来的脸红:“三公主好生喝药,尽快养好身子,也免得让我主人放心不下,总是惦念。”

而这句话一出口,四周便霎时安静下来。

连哮天犬自己都不禁一怔。

他方才真的是未曾多想,还没有意识到这字里行间有多不对劲,几句话已经落地有声地砸出去了。倘若非要追究哮天犬说出这些话的原由,那大概就是

神宠下意识地看向自家主人。

在哮天犬眼中,显圣真君当然是世上最厉害的人物,哪一处都好得无可指摘,哪怕撞上真龙堕魔这种匪夷所思的奇事,真君也有办法处理好一切,连带着替敖灼这个罪魁祸首都收拾了残局,没有留下任何首尾。

此刻,人间的岭山郡早已风平浪静,任谁都不可能发现那里曾爆发过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更不可能知道差点杀了显圣真君的魔头便是西海红龙。

敖灼一个字都没有说,真君便已经把什么都遮掩过去了,不肯让旁人抓到她的一点把柄。

哮天犬对此并不意外。

他确实在许多事情上都不开窍,但好在还没有傻得太过,起码自以为足够了解自家主人。哮天犬心里很清楚,莫说敖灼已经及时回头了,就算她当真就地格杀了显圣真君,真君也不会怪她,或许濒死之时还要为敖灼痛惜,自责为何没有救下她,竟任由清正骄傲的红龙为情入魔

神宠知道自家主人待敖灼有多用心。

他早就眼睁睁地看着,主人为敖灼用心了数百年,好像不能回应她的一腔情意,便要在别的地方竭尽所能地补偿回来,唯恐让敖灼多受委屈。

虽然不是西海红龙想要的感情,但真君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回报着她的真心,不愿太过亏负了她。

可这次有哪里不一样了。

身负重伤的三公主突然从真君殿离开,明明是显圣真君拦下了着急忙慌要寻人的哮天犬,但一转过身,最替她担忧的人依然还是显圣真君。

敖灼消失了多久,真君便也等了多久,书房里的灯火彻夜未熄。直到守在门外的神宠惦记着自家主人的伤势,忍不住进去查看时,却发现真君手中捧着的书卷,仍是他昨夜离开时偶然瞥见的那一页。

显圣真君分明神色平稳,之所以能阻拦哮天犬,显然也是因为猜出了敖灼离开是要去做什么,可他还是一动不动地枯坐了一整晚。

真君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神思不属。

那时的哮天犬便有些愣住了。

他陪同主人经历过无数风浪,即便是当年只比天魔大战稍逊一筹的武王伐纣,也不能让太上忘情决尚未大成的杨戬却步。

那个在战场上驰骋四方,篝火旁与同袍纵情豪饮,营帐里挑灯布阵的显圣真君,似乎永远冷静,亦永远从容,是多少将士的定心骨,只要看上一眼便让人觉得心中安定,好像再要命的难关都闯得过了。

更遑论是真君道心圆满以后。

连哮天犬这个自小陪他到大的神宠,都想不出自己已经有多少年未曾见过主人失态。

可西海小魔头做到了。

哮天犬看着自家主人,恍惚之间只觉心头一震。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天底下还有像敖灼这样的强敌,都已经偃旗息鼓了,依然能把显圣真君逼迫到这般地步。

她让运筹帷幄的显圣真君无所适从,茫然失措。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蠢头蠢脑的哮天犬才终于能够确认,敖灼这个小魔星在显圣真君心中的分量,或许比他乃至于真君本人所以为的都要重要。

这让一心为主的神宠如何能够不被震撼?

又怎么能不陪着自家主人一起,更加担忧敖灼?

于是太想让她乖乖养伤,一不留神就这么说秃噜嘴了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哮天犬,猛地趴伏下去,还用两只狗爪子盖住了嘴,眼睛却止不住地往真君身上瞟。

唉呀妈呀,他是不是要给自家主人惹祸了?

“哮天犬说得不错。”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显圣真君只不过默然一瞬,便轻声道:“三公主此番内丹受损,杨戬却医术有限,只能暂作应急之用,实在不能安心。”

西海红龙眉间一动:“二爷过谦了。”

不是敖灼要自夸,当今之世,如果要论谁是最了解杨戬的人,她要是自认第二,便绝没有人敢称作第一了。别说是哮天犬,就算是与真君血脉相连的亲妹妹杨婵,恐怕也不能在这件事上与敖灼较劲。

至少她知道真君受幼年父母兄长接连亡故的影响,入昆仑山后,除修习补天诀外,也把医术提上了日程。而他那个师父玉鼎真人,乃是玉虚宫出了名的闭关狂魔,因被元始天尊抢去了教导杨戬功法的责任,玉鼎又不好意思空占着师父的名头,便只能赶着偶尔出关的时机,把自己会的东西一股脑地灌输给弟子。

其中便也包括了医术。

玉鼎真人素来以博学广达享誉三界,岐黄一道上不说有多精通,反正该拿出手的时候绝不丢脸。杨戬这个徒弟的资质又摆在那,连太上忘情决都任他修炼了,总不至于十年百年地还不能把医术学出个样子。

从前敖灼在真君殿的时候,因心境跟不上灵力增长,修炼上曾出过岔子。当时便是真君出手为她医治,不消多久,敖灼便又是活蹦乱跳的一条好龙。

他二人在岭山郡折腾得如此狼狈,杨戬收拾残局后便连夜带着敖灼返回真君殿,一是凡间灵气到底稀薄,不如昆仑山这等洞天福地更适合敖灼休养真元,二便是要替她疗伤,赶着回真君殿取药。

杨戬心知肚明,比起他自己看上去格外惨烈的伤势,没有一点皮外伤的西海红龙才是更让人担忧的那一个,若是处置不当,只怕敖灼再难恢复巅峰时的灵力。

他见识过西海红龙最惊才绝艳的样子,从此再不忍心让她明珠暗投。

想到这儿,显圣真君便又道:“听闻鬼王意安尤擅医道,未入主酆都前,已经是凤族第一名医”

敖灼突然笑出了声。

“二爷可打住吧。”

她笑得太过,竟忍不住呛咳了几下,这才连连摆手道:“旁人也就罢了,我与那赤翼凤凰最是不对付,每逢见面,必不消停。若是让他看见了我这般模样,指不定要笑话我多少年呢。”

显圣真君眉峰微蹙。

西海红龙与鬼域之主的恩怨,他倒是真的听敖灼提起过,说是她自小顽劣,乃是四海第一闲不住的龙女,最擅长的便是在西海龙王眼皮子底下作乱,似乎不把亲生老爹气个倒仰,便对不起她这“小魔头”的称号。

某次,敖灼便丢下了哭唧唧的双生兄长敖玉:并没有哭!,独自从西海偷溜出来,一路往南而去,预备去祸害她那性情平和的二伯父。

“都说南海鲛人一族歌喉曼妙,月夜唱晚,至最动情处,能引星落如雨。”

敖灼一边驾云,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敲南海龙王的竹杠:“怎么说也投了个龙身,连这个都没欣赏过可还行?要是真的有那么好听,还得想个办法让二伯父点头,把鲛人分出一支迁徙到西海。”

开玩笑,三界顶级歌唱团呢,搁现代次元,他们随便开个演唱会都能一秒抢空售票!

而且鲛人一族个个貌美,温柔可亲,四舍五入这就是敖氏旗下的第一爱豆天团啊。身为敖氏小祖宗,她怎么能不亲自去考擦一下?

敖灼理直气壮地给自己找足了借口。

彼时她将将四百五十岁上下,放在与天同寿的敖氏族内,这年纪实打实的还是个幼崽。只是架不住小祖宗没有这个自觉,仗着自己有祖龙真元傍身,不仅自身灵力强悍,对包括自家父王在内的水族也能感知得异常敏锐,敖灼翘家逃跑什么的简直是信手拈来,任谁都休想拦住她。

不过这龙女特别鸡贼,除非是被父王追着打,半真半假地要去找长辈兄姐寻求庇护了,否则敖灼逃家的时候鲜少往其余三海去,唯恐被叔伯婶娘们抓住了,又要挨上几顿苦口婆心的劝说。

这一次,便是她少之又少地要去南海“自投罗网”了。

谁知道半路就先出了差错。

敖灼赶路赶到一半,不过是随意挑了个山头落下,歇歇脚打个盹而已,哪成想这样都能撞见一只白首三足的瞿如鸟,隔着老远就对她一声厉鸣,俯冲而下,翼展似要遮天蔽日,尖喙更是锋利如刀!

为了方便逃家,特意掩藏了自身气息的敖灼:???

好家伙,这小鸟是有多不开眼,竟然想把西海红龙逮回去加餐啊?!

勇气可嘉!

敖氏小祖宗笑眯眯地竖了个大拇指,然后二话不说就撸了袖子。

她那时还没有本命法器,灵力却着实高深,又有先前经历的无数次任务在那托底,虽说是第一次做神仙吧,但打架的经验简直不要太丰富,哪怕赤手空拳上阵,也不是这荒山野岭的小精小怪能一口叼回去的。

尤其是她投作龙身以后,四百多年来,打来打去都是在祸害自家人,可点到为止的切磋有什么意思?哪有赌上一条性命,不战则死的拼杀更能让人精进?

飞身迎上瞿如鸟的时候,龙女的眼底分明燃着凛冽的战火。

然后她就一不小心没收住手

三招两式过后,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瞿如鸟哀鸣着坠落在地。而与它相比分外娇小的龙族幼崽,却骑在这庞然大物的脖子上,面上居然仍带笑容,小手还拍了拍被她压在身下的瞿如鸟。

嘭!

硕大的鸟头被她轻描淡写地摁进地里,摩擦摩擦再摩擦。

那场面说实话,比起先一步动手的瞿如鸟,西海红龙才更像是要把对方生吞活剥的小煞星。

之后果然便有见义勇为之士蹦出来了!

“敖三公主且慢。”

这一声突然自天际而来,不带怒火,也没有什么路见不平的英雄意气,明明是少年的清朗音色,字句之间却平缓郑重,竟让西海红龙想起了摇头晃脑读着四书五经的人间老学究。

敖灼的眼底便跃起了一点兴味。

她仍然跨坐在瞿如鸟身上,没有半点挪动的打算,却应声抬起了头,难得用一个仰望的视角去看陌生人。

而她看见了一个红衣少年郎,黑发如墨,眉眼清冽,好看得让西海红龙都忍不住微微凝眸。他遥遥站在云端之上,分明该是一团燃烧苍穹的烈焰,却把耀眼的火红穿出了一种异常的端正,且衣上金纹盘旋,整个人站在那里,便像是一道朱批金印的天旨,考究雍容,工整严谨。

而如此惊艳的一幕,落在不着调的敖氏小祖宗眼里,大概只用一句话就可以概括:

哦豁,老子这条龙怎么还和凤凰撞衫了?

这便是西海红龙与丹穴凤子的初见。

龙凤二族皆是身负天命,生而为仙,正如敖氏统领天下水族一般,凤族虽然常年镇守丹穴山,仍然被尊为鸟族始祖,一言一令,便可引致万鸟朝拜。

而这是凤子意安第一次离山历练,没想到就遇见了西海龙女与他麾下鸟族的争斗。

“瞿如冒犯三公主,乃是大错。”

意安摁下云头,落在一个可以与敖灼平视的高度,行动之间,连衣摆的纹路都没有乱上分毫:“小神意安,若三公主信得过在下,便将瞿如交由我处置,意安定会给三公主一个交代。”

西海红龙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良久,突然不答反问:“此处水脉已是南海属地,太子怎么就知道我不是南海的龙女?”

不就是看破对方真身么,搞得好像老子不会一样。

来呀,互揭老底呀!

“敖三公主说笑了。”

凤子皱了皱眉,似是不太适应她这般把话题岔开,却还是答道:“龙凤二族素来交好。就在下所知,除西海一尾红龙外,东南北三海再无序齿为三的公主。”

而像敖灼这样小小年纪就能压着瞿如鸟打的煞星,想也知道,绝不可能是他族修上来的龙身。

同为天魔大战之中少不了的主力军,这么多年并肩作战,四海敖氏与凤族的关系实在差不到哪里去。比如意安百岁寿辰时,因是凤族这一代唯一的赤翼金翎,四海龙王就曾亲自前往丹穴山道贺。

与此相对地,眼前这凤子既然看穿了敖灼的身份,对她近年来与岁数一并增长的魔头作风,想来也不会一无所知。

所以才担心她一怒之下,再不肯给这瞿如鸟留一点活路吗?

西海红龙眨了眨眼。

难怪意安要出头。

倘若易地而处,把今日的意安换成敖灼,她也一样不能坐视旁人肆意处置自家水族。就算真的罪在不赦,处死水族的命令也必须出自四海敖氏,绝不能让旁人插手。

这不仅是敖氏执掌水族该有的赏罚分明,也不只是因为龙族护短,更重要的是他们必须与外族划分界限,权柄之上更是不容外人染指。

只有界限分明,才是长久共处之道。

心思电转之间,敖灼便把什么都捋顺了。

可魔头之所以是魔头,就在于她想得明白和她记不记仇,这两者之间有关系吗?

那、必、须、没、关、系、啊!

西海龙女任由凤子收了瞿如鸟,又向她好生道歉道谢再道别,其间敖灼一切应对如常,进退有据,绝没有让敖氏真龙在丹穴凤族面前丢脸。可她最后站在原地,目送着意安消失在云光之后的背影,半晌,突然弯唇一笑。

从老子手底下抢人头不是,抢鸟头。

行吧。

这梁子就算结下了。

敖灼就带着这么一脸要与人掐架的笑容,大摇大摆地进了南海,把她那可怜的二伯父都唬了一跳。

“这是与谁生气呢?”

敖钦对着自家侄女左看右看,愣是想不出敖氏之内还有谁能给这祖宗气受:“怎么瞧着不太高兴啊。”

彼时西海小魔头的身量远未长成,自己一个人坐一张椅子,两只小脚都挨不到地。就连那双能把瞿如鸟摁在地上摩擦的小手,都尚且带着极可爱的小肉坑,看着就相当具有欺骗性,让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敖钦便干脆把她抱过来放在膝上,一手把敖灼爱吃的糕点送到她嘴边,一边温声哄着:“是不是自己从家里跑出来,路上遇到什么事了?”

高寿四百岁过半的小魔头:

完球,一下子就感觉自己好像还没断奶了。

敖灼心里地震,面上也果然有些无奈,却还是任由二伯父喂着吃了几块糕点,又就着敖钦的手喝了半碗甜汤,这才轻轻偏过头:“阿灼饱啦。”一顿,继续软着声音忽悠自家伯父:“路上什么事也没有,就是太远了,阿灼走累了呀。”

这位伯父的面色便瞬间柔和下来。

四海龙王之中,敖钦的性情最为平和宽厚,尤为善待小辈。

当年东海五公主降生,真身乃是一尾青龙,看上去就温顺极了,谁去抱一抱都能得到她一声乖巧绵软的龙吟,恰似清风拂面,半点不肯让旁人难受。敖钦看过便很喜欢,最后拍板定案的也正是他,并不在意所谓避长者讳的礼数,让这个东海五侄女用了与他音近的“清”字为名。

此时此刻,面对一个难得软乎乎撒娇的敖灼,南海龙王更是觉得一颗心都被泡进了糖水里,原本想要板着脸训她一顿的打算立刻被抛到脑后。

不惜卖萌小魔头:计划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