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来,进入了白昼 这里,我曾游历坟墓,瞧见你 强壮的身体。 我曾通过地下的世界,注视过奥西里斯 播撒黑夜。 我来了,我曾注视过奥西里斯,我的父亲, 我是他的儿子。 我是那爱着他的父亲的儿子, 我也被爱。 我曾为自己开辟一条小径, 通过西方的天际, 象一个神。 我曾追随他的脚步,而由于他的神通, 赢得永远。 天与地间的大门,就敞开着, 我的路径欢畅。 欢呼,每一个神明,每一个灵魂,我的光 从黑暗中闪亮。 我走进去,象一只鹞鹰; 我走出来,象一只凤凰, 那黎明的星。 在那美丽的世界,贺鲁斯的灿烂的湖边, 白昼高升。 ——《亡灵书》 安德莉兹在那一晚之后就离开了蜘蛛尾巷19号,从他把房间里的各种防护魔咒加固了一遍来看,她觉得斯内普感觉到了他的存在,虽然他不一定知道是什么。 她又开始了流浪的旅途,随着风,风去哪儿,她就跟着到哪儿。风是任性的,一会儿把她吹到教堂的塔楼上,一会儿又险些把她拍到下水道里。 她从东到西,又从南到北,却没有遇到一个同类,死亡,自然是目睹过的,可那些亡者的灵魂很快就离开了,不知是去了天堂还是地狱。 天地之间,安德莉兹感到只剩下了她自己,被困在了某个神秘的维度里。 或许,去一个热闹的地方,时间会更容易被打发掉,安德莉兹心想。 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不用吃饭,不用睡觉,烦恼了许久的暑假作业也都扔在一边,或许都积上好厚一层灰了。这么想着,安德莉兹坐上了从伦敦开往利物浦的火车,自然,是没有买票的。她给自己找了一个空位,假装坐在那里,她的对面坐着一对衣着体面的母子,小男孩长得很可爱,黑色的卷毛翘起一撮,显得有些呆萌,安德莉兹都忍不住想跟他搭讪了。 小男孩叽叽喳喳地拉着母亲的袖子说着窗外飞过的小鸟,接着又被推着小推车的食品售货员所吸引,发出惊喜的笑声。“Orli,这个夏天过完你就要去学校了,你应当懂得并遵守一些礼仪了。”那位女士温柔地摸了摸被叫做Orli的小男孩的脑袋,制止了他太过兴奋的行为。 Orli乖乖的坐好,桌子底下一双细腿却在不安分的晃动着,他露出一个有些疑惑的神情:“和姐姐一样吗?如果是她说的St Edmunds School那样的学校还是很不错的,我想学摄影和雕塑,当然,还有戏剧!就是演一棵树也有意思呀!”他的眼睛里全是憧憬,仿佛盛满了星光,一闪一闪。 真是个迷人的小家伙,安德莉兹感觉自己的少女心被击中了,她捂着胸口,强忍着扑上去拥抱他的冲动。 若他真去演了一棵树,这棵树也一定是台上最引人注目的角色了,安德莉兹打量着Orli的眉眼,几乎已经可以看到他日后倾倒众生的样子。 旅途有了这样的邂逅,时间就溜走得很快了,母子俩在中途下了车,似乎是要接着转车去肯特郡,安德莉兹不得不遗憾地和他们告别。 伦敦之外的英国城市,安德莉兹都很少踏足,而位于默西河畔的港口城市利物浦更是一次都没有来过。被裹挟在拥挤的乘客里一起出了站,她马上就愣住了,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建筑,一时半会儿她竟不知往哪里走了。 那就随便走吧! 安德莉兹闭上眼睛,把自己完全交给风,带着海水咸腥味的风把她卷上天空,起起伏伏,再睁开眼时,她正落在一堆人群里,周围的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下方,时不时呐喊助威。 “达格利什!快传球!” “这哥们儿真他妈的棒!” “噢!居然打横梁上了!见鬼!” 她一下就知道自己在哪里了,不得不说真是运气好,仿佛连风都能读懂她的心思,把她送到了这座城市里她最想来的地方——伟大的安菲尔德球场。这样热烈的气氛也感染了她,她向着绿茵场俯冲,掠过在空中滑出一道美妙弧线的足球,又迅猛地冲上看台,随着挥舞的旗帜一起摇摆。 看球还是现场气氛好,这年头在家看电视太没意思了,画质还糊,安德莉兹一边吐槽着一边愉快地转了个圈,心想着这会儿要是来杯啤酒就好了。 难得的阳光穿过安德莉兹半透明的身躯照在草地上,几只鸽子从球场上空飞过,停在街对面建筑的房顶上。慢慢地,她竟觉得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眼皮便直往下掉。 总得看完比赛再睡,安德莉兹嘟哝着,头一点一点,连身躯都像风中的烛火一般变得飘忽不定。 天色变得昏暗,周围似乎是起雾了,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安德莉兹费力地睁开眼,想要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却在下一秒僵住了。 眼前是一道门,繁复的花纹装饰着它,几条蛇游走在花纹里,猩红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她。 她脸色发白地往后退,却被一只手拉住了。 “真是没用,连条门上的假蛇也会把你吓住,布莱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废物,”那人不耐烦地推搡着她,“快点进去,主人就要回来了,惹怒了他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安德莉兹被她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却固执地不肯打开门,让那人越发烦躁,粗鲁地扯着她的手臂把她往房间里拽。“你再不听话我就杀了你,主人要亲自教导你是何等的荣幸。”那人恶狠狠地威胁道,尖利的指甲甚至掐进了安德莉兹的肉里。 “你骗我。”安德莉兹纹丝不动,好像那被掐得血迹斑斑的手臂不是她自己的。 “什么!你居然敢说我骗你!”那人隐在暗处的脸终于露了出来,即使过去了许久,贝拉特里克斯狰狞的神情依然安德莉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用力甩开了她的手,往门的反方向跑去,可前方哪里有路,分明是一片黑暗的虚无。 她唯一可躲开那个向她扑来的疯子贝拉的地方,竟是那扇门之后。 一道绿光在她的头顶炸开,安德莉兹浑身一哆嗦,脸色发白地后退,看着逐渐逼近的贝拉。贝拉的脸上还是那恶心的疯癫笑容,厌恶地看着她,好像在看一团脏东西。 “不识抬举的小东西,”她满怀恶意地用魔杖抵着安德莉兹的胸口,“我改主意了,就那么杀了你太便宜了,应该让你在无法停止的恐惧和痛苦中求我杀了你。” 贝拉越说越兴奋,她的身后出现了两个同样狞笑着的男人,贝拉娇笑着,指挥两个男人去抓安德莉兹。 不,不应该这样,她已经不是那个没有反抗能力只能任他们践踏的女孩了,安德莉兹轻笑一声,抬起手,眼前的人便像玻璃一样寸寸碎裂,连带着这她曾无比恐惧憎恨的场景,也都跟着崩塌了,她站在那里,看着一切变成一条通道。 遥远的地方似乎有人唱着颂诗,古老的语言唱着亡灵的故事,黑夜将逝,黎明到来,被杀死的亡灵将在神的祝福中重返人间,回到他的躯体,获得永生。 安德莉兹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吟唱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她越走越快,直到最后奔跑起来,仿佛平野上的鹿,奔向月下的湖泊。 “他把自己与那肢体分为多神的唯一之神合为一, 啊,永存的圭笏的王国, 拉的灿烂之舟所停泊的安息之所, 神圣的形象的白色冠冕! 我来了!我是那小孩,正是那个孩子! 我的头发是努,我的脸是拉的圆盘, 我的眼睛是赫托尔,我的颈项是爱息斯; 我的躯体的每一肢节都是一位神, 我的骨与肉,是活着的□□字。 托特庇护着我,直到永远,每天每天。 我如拉一般地来了,像那未经命名者般地来了。 我像昨日一样来了, 像那仍未被人称道的,千万年来 尽瘁于列国和万民的先知。 我是向那昨日,今日和明日的 大道走去的孩子。 我就是一,是那唯一, 不息地穿过一切天宇, 绕着他的路程前进; 他的瞬息在你的躯体中,而他的形象 安息在他们自己的庙堂里,隐秘而又显耀; 他把你们掌握在手中,却没有一只手 能将他握住;他知道年的名字和季候, 但你们,无论何等生物,却不能知晓; 岁月为他在不断的过去中回转, 辉煌地移向时间的终点。 是的,我是他,再也不会死亡; 无论人,无论成圣的死者,甚至无论众神 也不能从不朽的路上将我回转。” 安德莉兹终于看见了通道的尽头,那是一片白芒,她闻到栀子的花香,听到清脆的鸟鸣,还有属于尘世的,繁杂噪音。 吟唱似乎到了结尾,甜蜜的清风从那个纯白的世界吹来,应和着满带喜悦的歌声: “现在,在旋风之上 你追随着你的王子, 现在,你在繁叶的树下 心旷神怡。 插翅登上天顶, 或者在和平的田野安眠; 白昼,太阳将你守护, 夜晚有升起的星辰。” 歌声停下,安德莉兹终于不再犹豫,冲入了那片白色之中。 “哎呀,真的有用呢,安妮要醒了!”一个惊喜的女声响起,“西弗勒斯,真是太感谢你了!” “安妮安妮!”这次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随之有一只手拍在她的脸上,安德莉兹吃痛地皱起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一群人围在她的身边,面色不一。 安德莉兹沉默了一会儿,张了张嘴,声音干涩。 “能不能扶我一下,躺在地上背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