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饴贝似乎是个自来熟的人,短短几天时间,就能在微蓝的院子里上窜下跳了,贲氏筹备着微蓝的生辰宴,也没空管她,只打发她找微蓝和娇娇玩,说是未嫁姑娘才好一道玩,而一向嗅觉灵敏的娇娇,遇到了好吃的,铁定是不会放过。于是蕴笙生辰这日,三人聚到了一起。 “也不知慧主子在宫中如何,我已经快三年未见过她了。”娇娇语气中不无遗憾,心中钝钝地绞疼,不知自己往后会如何。 “那是她自己选的啊,再说慧娘娘不是才诞下了二皇子,只要好好抚养皇子,力争上游,再怀一胎,再生个皇子,也就稳妥了。”于饴贝见娇娇目光茫然神色不定,笑着摇了摇头,“干嘛要步步为营,搞得自己那么累?天又塌不下来,且走且看呗。”说着移了一盘小点过来,“我才做的,生鱼片我实在吃不太惯,这是我先蒸再炸的鱼丸,”说着又浇了一勺棕红色的酱汁,“蘸了酱才有滋味,可惜没有辣子……” “?”娇娇尝得欢快,哪里顾及得上于饴贝说了什么,只记得不住翘起大拇指,连声说好吃。 微蓝看二人扬起的笑脸,有些羡慕,想到蕴笙,又觉得自己是侥幸逃过一劫,上次看她过得还算怡然自得,其实也好。 “唉,别说慧主子了,你比我还小一岁呢,家中订好了亲事,你退甚啊?还得了族长的印信,怎的不是族老们陪着你?叫你一个人,也怪可怜的。”娇娇关切地问。 微蓝略略放下手中茶盏,点头不语,于饴贝必然是偷跑出来的,可也有一段时日了,家里若不是有黑心的爹娘,怕是早就来寻了,她虽谈吐直白了些,可能同贲家搭上关系的,身份也至少是清贵。也许家人知道她来此?但她又一根肠子地说了自己要退婚,放在这个年代,哪有几个女孩儿家会这样自毁长城?而且以贲阁老同于家族长的关系,哪里会把人弄到外孙女的夫家来?胸中疑云渐起。 “小饴贝,你家族长为何不直接让你去贲家?”微蓝也不迂回,直截了当地问。 娇娇也停下来,疑惑地看着于饴贝,“对啊,怎么着也不会投到我们洛家来,难不成你是觊觎我元大哥哥,所以编了这个由头来?” “呸呸呸。”于饴贝一歪头,愤愤不平道:“我才不给人做小妾呢。不过我真是偷跑出来的,我来这儿半个多月,估计于家也快来人把我绑回去了。”她倒是没太多意外,和盘托出,惊得娇娇张大了嘴。 “那你说来退婚,难不成男方是奇丑无比,身患恶疾,你们家逼你嫁给他?”娇娇浮想联翩,毕竟和于饴贝相识一场,她总归是站在她那边的。 “也没见过,就是听说他是吴家孙辈幺郎的书童,我这两天偷偷打听了下,这吴公子的名声都不太好,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个书童肯定也不好。”于饴贝说着眨眨眼,也塞了一口甜食。 微蓝心中了然,但见娇娇咽了咽口水,略有吃惊地说:“你……你是严穆的……” “是!我是严穆的未婚妻,可盲婚哑嫁的,谁稀罕他一个榜首,还不是靠洛家提携?”于饴贝神情不屑,还有几分义愤,“也不知我家怎么想的,听说这个严穆还有个心上人,我怎么能嫁他?” 娇娇一瞬声音哑了,微蓝怕她提到蕴笙,忙瞪她一眼,但见她缓缓转头责备于饴贝道:“你当着蓝儿姐姐的面这么说吴家表哥和他的书童……再说严穆我见过,吴家表哥也好,传言总有不实的地方,你如何会轻信呢?” “那让你嫁一个都没见过的人,你不害怕啊?”于饴贝咬唇道。 “可也不能退亲啊,你还弄出这么大动静,全府上下可都晓得的,贲嫂嫂的旧识要来京都退亲,就住在客房,你这样不爱惜自己名声,回头贲嫂嫂也讨不得好的。” 微蓝点点头,接过娇娇的话,“况且严穆他,家风甚严,兄嫂和睦,他自己也颇有才干,算得上是不错的婚配对象。”虽说微蓝对严穆的好感度随着那盏花灯直线下降,但好歹他们几人是一起念书长大的,见他被人嫌弃,多少心里有些膈应。 于饴贝立时瞪眼,对着微蓝大叫道:“你……你居然信这个?盲婚哑嫁,你居然能接受?”这一举动引得娇娇目瞪口呆,耸肩叹息道:“饴姑娘,你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别平白叫人笑话了,怎好这样……” 娇娇言语间迟疑却郑重,掩饰不住地不能接受,她黑亮的眸子定定地盯在于饴贝身上,看得她全身发毛。 于饴贝无奈地冲微蓝眨眨眼,“你当真这样想?” 是啦,蓝楠来此太久太久了,一开始在南郡,她虽然小心谨慎,却过得舒心。洛明德对她算得上百依百顺,家里兄嫂对她也算看得过眼,可谁知安稳过了几年,情势大变,寄人篱下,京都洛家虽对她有情有义,可到底是隔了一层,让她说话做事不得不多想一想,加之她原就不是那样勇敢的人,于饴贝这一声声,仿佛问在她的心上,这种生活,真的是你需要的,喜欢的吗?微蓝微闭双眼,她曾经,蓝楠曾经,也是一个很爱自由的人啊。 会为了被安排的条条框框,同家中反抗;会为了不去学习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和父母沟通,而不是现在微蓝这样逆来顺受,任人宰割。 可是,不妥协,在这儿,就一定好吗? 最近的例子在杨氏那儿。 她自小爱慕正蔳又如愿嫁给他,努力地对抗所谓的“外室”,并做出改变,却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她不会柔软,有自己的些微想法,倒被岁月消去了锋芒,更没有得到命运的一点眷顾。 最后,微蓝听到自己长长叹口气,“有些东西,一期一会,做人还是知足常乐罢。” 娇娇缓慢又确定地点头,徒留于饴贝一人甚是遗憾地打量二人,“反正我没见过他,不喜欢他,就不会嫁与他,我又不可能成为个物件,随意一摆便完事了。” 微蓝娇娇对视一眼,微蓝微微点头,安抚地看看娇娇,又瞥眼向于饴贝,调匀气息,似笑非笑道:“且看着罢,她这婚啊,我说退不成。” 此话一落,微蓝成功地见于饴贝呼吸一顿,“就不就不,他就是宛若仙人,我都不要。” 微蓝眼中全是狡黠的光,“那我们打赌,就一个月的月钱。”又将头转向娇娇,“妹妹可参加?” 娇娇忍不住叫起来:“蓝儿姐姐,你们……你们俩,都在搞的甚乱七八糟的?”于饴贝是满不在意,嘴角微微上扬,“买定离手,我是绝对不会输的。” 娇娇瞬时被这场景堵了一口气在胸中,脸上既惊愕又尴尬,索性不再说话了。 于饴贝也不怕再惊着娇娇,接着说:“我向来这般豪气,你再过些日子就懂了。” 娇娇背过身去,手中的茶盏抖啊抖,想来这言论,她是挺震惊的,好半天后,她教训于饴贝道:“你这样不注意闺誉和女德,真得仔细严小哥不要你!” 于饴贝噗嗤一笑,站起身来,“不要便不要,他看不上我,真当我看得上他?”誓言般地在微蓝耳边回响。可几日后,又完全不是那番状况。 生日年年庆,绛老愿齐肩。 微蓝一早安静地任由宋嬷嬷摆弄,洛府的丫头们齐齐赞礼,盈盈下拜。微蓝的手心微微冒汗,这些排场她虽不在乎,但洛二夫人却坚持要办,想是怜惜蕴笙在宫中无依,少能联系,便将怜爱转到微蓝这里。 微蓝品着手中那盏红茶,听得于饴贝在一旁叽叽喳喳。碍于洛二夫人,洛五夫人和贲氏在这儿,她还收敛了不少,但仍旧让娇娇眉头直皱,频频给她使眼色。洛二夫人也不计较,拉着贲氏的手,眼圈微红。洛五夫人见状也是喉头一噎,再不愿说话。 “饴姑娘,你虽入府时来拜见过,可到底是没有说清自己是通州于家的大丫头,这些日子多有怠慢。”洛二夫人许是觉得气氛尴尬,将话头转到于饴贝这里。 娇娇即可伶俐地回:“婶婶才不会怠慢呢,听说今日于家的长辈随着贲家祖父过来了?娇娇在这儿可得恭贺蓝儿姐姐了,若不是贲嫂嫂,贲阁老的国士风流可是难得一见的。” 洛二夫人,洛五夫人含笑点头,“说得没错,说得没错。”洛二夫人拍拍贲氏细嫩的手,“这段日子叫你操劳了,今日趁着蓝儿生辰,好好和你祖父谈谈天。”说着又将目光转向洛五夫人,“娇娇这孩子养得真是不错,我都不舍得给她寻婆家了。” 洛五夫人也是掩唇笑道:“这丫头就是一张嘴厉害,哪天遇到个更伶俐的,可不得被拿得死死的,如此……”洛五夫人坐在几案前一礼,“可有劳嫂嫂费心了。” 娇娇的讨喜卓有成效,哪晓得自己反成了被调侃的一道菜,红着脸再也不接话茬了。一屋子笑语起,加之于饴贝笨拙地维持着欢快的气氛,整场也是融洽非常。 微蓝的手指,细细描摹着茶盏上的一枝斜倚的牡丹,这茶盏是蕴笙进宫前和微蓝一起画图烧制的,因牡丹一团富贵,花型繁复,上釉时就难坏了不少工匠,历时三个月才完成的。微蓝刹那神色一黯,蕴笙按着广玉公主给她铺排的路线坚定地往前走,那么她呢?是会像大哥大嫂一样举案齐眉还是会像二嫂一样呢?她不敢想,心里怕得很。 “蓝儿……”洛二夫人看着微蓝满眼慈爱,“可是今日起的早了?今日可有的闹,再喝点茶解解乏罢。” 洛五夫人附和道:“是啊蓝儿,你元大嫂嫂看你一直心情不太好,请了京都众家的名门淑女,同龄的孩子在一起乐一乐,我们这些老人家就不参加了,省得你们放不开。” 于是老人们退下,娇娇,于饴贝拥着微蓝出去,七拐八绕地过了几个院子,终于看到了摆好的十二张几案,估摸着是取双六吉祥之意。此时已来了不少女眷,多为上宾,不过微蓝也少同她们走动,面孔生疏,真是难为贲氏把她们都集结起来了。 绕过一弯曲水,微蓝被一群笑意晏晏,前来道贺的姑娘团团围住,张家姑娘夸她貌美聪慧,她淡淡一笑;李家姑娘夸她书卷秀雅,她回一句“哪里哪里。”几番恭维下来,诸家姑娘也算比较熟络了。微蓝又尽量大方得体地邀请众姑娘投壶,放灯。十多个姑娘一道玩起来,也是各有各的乐处,好在也没有长辈们打扰,也算是宾主尽欢。不过微蓝再将目光投到场中时,燃起的暖炉旁却多放出了一张几案。 微蓝侧头问娇娇,“怎的多了一张?可是之前有所遗漏?” 娇娇鼻子里哼哼一声,甚为鄙夷地看向那张几案的少女道:“不过是元大嫂嫂皮面薄,不好意思赶人走罢了,真是死皮赖脸!”说完不爽快地偷偷啐了一口,“饴贝若是也同她一般,我可不要再和她交往了。” 微蓝一愣,还未深究,已是被祝酒的姑娘们围了起来,惹得微蓝只得含笑一一谢过,再向贲氏点头致意。 这边于饴贝正欢天喜地地同袁家姑娘说着煎炸焖煮,微蓝的目光一扫而过,又悄悄附在娇娇耳边道:“饴贝就是个灵雀舌,爱吃爱说,不过是多说多错,可到底心眼是不坏的,你切莫再同她动气了,乖。” 于饴贝讲得唾沫横飞,但好在袁家姑娘也是厨艺高手,完全不在意她的失态,两人倒也欢快。 “我才不要管她,回头严穆真不要她,看她去哪里哭去。”娇娇咬咬唇,又小心拽了拽微蓝的袖子,朝多出来的那张几案又丢去一个小白眼,“于饴贝倒无妨,左右是快回通州去了,不过这人……” 话音未落,赵家姑娘摆摆手出来,冲着那张几案高傲一笑,“我当是谁呢?这沽郡凄苦,穷山恶水的,怎的又叫你成功缠上了个漂亮书生,巴巴地跟了过来,这抛父弃母的行当,你做得倒也趁手。” 但见那一身杏色长袄的少女闻言依旧无语,只那么坐着,也是个文静秀丽的佳人。她的眉眼生得挺美,只是脸庞未免消瘦,脸色也不太好看,反显出几分刻薄。 “不过是恼我总有这番好姻缘,如此……多谢了。”杏衣姑娘淡淡道,从回答来看确实有些风骨,不过她的声音不似容颜般秀丽,沙哑得厉害,给她的面相大打折扣。 这时娇娇偷偷和微蓝咬耳朵,这位赵家姑娘也是原先易公子的爱慕者之一,微蓝无奈,目光中多了几分不知名的情绪,似怜似叹,不过是一个男人,犯得着这样吗? “是啊,易家贪赃枉法,连累彤妹妹无辜受累,现下总算好了,这么快就能叫彤妹妹寻得新缘分,实在叫众位姐妹望尘莫及。”高家姑娘不无讽刺地说。 微蓝这才算明白过来,不想这姑娘竟是庞彤。但见她咬了咬唇,恼怒道:“有手段的千千万,高姐姐却总只能看到我的,也不知你自己做得如何?”这高家似乎同芙妃所在的章家是姻亲,说是芙妃的表哥,娶的就是高家小姐。 庞彤冷冷一笑,接着勾唇道:“我今日不过随麓哥哥过来拜访,想同洛小姐讨杯酒喝,你这么急急越俎代庖,这座上的大少夫人可不欢喜多你这么个姐妹。” 于饴贝停下和袁家姑娘的谈话,一拍几案道:“我们又没邀请你,胡言乱语甚!”于饴贝虽不太靠谱,但到底对贲氏也是真心实意,听了这不利的言论,立马帮贲氏扳回来。 贲氏不屑地笑笑:“来者是客,庞姑娘喝多了就请回罢,免得伤了彼此颜面。” “怎么?洛少夫人不过刚刚嫁来,就如此拿腔拿调了?”她的嘴边轻笑,微蓝静静瞥她一眼,却见她的目光不太真切地望着自己。 “也不知,是同谁学的。”微蓝稍一愣神,被各家姑娘拉着喝的好几杯果酒酒气上涌。脑袋微微胀痛,反应迟疑不少。但还是收起醉态,板起面孔挥手道:“来人,送庞小姐出去!” 贲氏的几个精壮仆妇迅速将庞彤围住,看起来实在令人发怵。 那庞彤却也不怯,抬起头来面容娟秀,两眼微微泛红:“洛小姐莫不是恼我抢了麓哥哥?我家父母亲人俱不在旁,唯有麓哥哥一人,虽然他在南郡时多蒙洛小姐照顾。可我今日过来不过是为讨杯酒喝,不想这样讨人嫌了!” 微蓝听得直想翻白眼,南郡麓哥哥?看来是曹华麓,这个黑锅她担得是真不值,一来她和曹华麓根本就没什么,曹华麓为何对她有好感她都不清楚;二来曹郡丞南郡时把儿子那么严防死守,她连同和曹华麓说句话都难,何尝是她说的这番意思? 娇娇惊疑地看了微蓝一瞬,提高声量道:“来人来人!任庞小姐这样胡言乱语?送她去醒酒。” 微蓝摆摆手,表情一派温和,笑道:“不必,今日我生辰,诸家小姐在此,贸然把庞小姐驱了去,可不显得我不实?平白闹了笑话?”贲氏着急地过来阻拦微蓝,却见她指挥南风拿来软垫,端端正正地坐下,“我与小姐也是初次相见,小姐先报了名讳罢,我洛微蓝被小姐明里暗里用言语戳成了筛子,不叫我回应一二,还真是心有不甘。” “蓝儿姐姐,这等人不必和她计较。”娇娇心里虽气,但终归不了解情况,就怕庞彤说出什么不利于微蓝的话来。 “谣言止于智者,我心中坦荡,且让她说!各位小姐在旁,可帮我做个见证。庞小姐暗指我同曹公子似有苟且,可有半分证据?”微蓝的声音干干脆脆。 “我…我是庞彤…你……”庞彤一时发哑,意外地打量微蓝。 “世人看中女子名声,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小姐与我初次见面,却如此诽谤,不知何故?难不成小姐那儿有人证亦或是物证?你说从我那儿抢了曹公子去,而我与曹公子无媒无聘,他如何算是我的?难道是南郡有传言说我二人暗通款曲?还是说他本人亲口同庞小姐承认说,我对他有超乎礼教之外的行为?” 庞彤轻轻抬头,神色一怔。 微蓝笑笑着继续:“想要对簿公堂的话,曹公子一个男眷过来也有失体统,庞小姐不如说说看,缘何有这样的想法?”微蓝温文尔雅地问,一条一条地梳理着。周围的疑虑慢慢打消,各家小姐兴味更浓,更多是想要看庞彤的好戏,毕竟她的名声才是真的不佳。 微蓝好整以暇地喝口茶,“庞小姐指我对曹公子颇为照顾?你若指曹家二小姐,她确实与我有同窗之谊,不过你若是指曹公子,那……”微蓝掩唇一笑,“南郡人人皆知曹公子自小由曹郡丞留在家中亲自教养,从不接触外女,连同照顾的仆从也无女子在列,我如何照顾他?” 庞彤脸色难看,抖抖唇,忽而阴冷一笑:“洛小姐一张巧嘴,难怪当朝玉涟公主在小姐这儿都讨不得便宜。”气氛刹那变冷,各家小姐不过寻常拌拌嘴,哪里敢议论皇室长短,于饴贝站起身来,“啪”地一下放下杯盏,略带蛮横地道:“你这人胡搅蛮缠!蓝儿问的话你一句答不上来,还想横生枝节!” 微蓝揉揉太阳穴,摇摇头淡淡一笑。 娇娇不耐道:“今日太后娘娘和慧主子可是亲赏了蓝儿姐姐,嘉奖了好几句,你一个抛了父母亲人,跟着个不知底细的男人回到京都的人,还敢在此造次!难不成是藐视太后娘娘和慧主子?” “不过,庞小姐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这倒也不奇怪。”高小姐鄙夷地笑了笑,添上了一句。 “我,……”庞彤接不上话,眼睛乱转,断断续续道:“不过就是……就是贱胚子,……就……就那贱户模样,勾搭男人倒是好手!”微蓝捏捏额角,感觉到其他小姐们被吓到,都不敢大声喘气。 “对!”庞彤似乎找到了些底气,继续道:“不过是一介低贱胡女,在这儿充甚贵人?”说着一气呵成地朝微蓝的方向泼了一杯酒,虽说被重重仆妇挡着,到底是几案间离得太近,几滴果酒溅到微蓝的衣角上。 于饴贝恨恨地一拍案,声壮如钟,“庞彤!你干什么?” 席上一群小姐花容失色,贲氏站起身来,颤声道:“洛家以礼待人,庞姑娘竟敢这般……”她还没说完,自己惊讶地“啊”了一声,声音短促,贲氏自持地收了声,满是烦恼。 庞彤的全身形容比之微蓝好不到哪里去,一阵果酒香气四溢,人们回过神来,但见微蓝已神色平静地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冷笑道:“可惜了这好酒,酿了这样长时间,只浇了块瘦田。”翠色酒壶整个倾翻在地,不时头顶落下几片黄叶来,众人俱是惊呆。竟是微蓝过来居高临下地浇了庞彤一壶酒。 于饴贝快活地打了一个响指,“这样才漂亮!洛家又没招你惹你,易公子和曹公子都不要你,你过来发什么疯?” 贲氏拧紧眉头,一拉于饴贝,没好气道:“有你甚事?火上浇油。”话音刚落,庞彤已然扑打过来,蓝楠当年爬过树,翻过墙,也钻过教室破损的窗户,你要说打架这事?她当年只和男生打架,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跑的几率并不太高,因为她十五六岁时,男生普遍个头不高,基本可以ko胜,可是眼前,微蓝估计了下形势,庞彤比她高出整整一个头呢。 事实上女生打架比男生更可怕,荤素不忌,能用的全都使上,什么用嘴撕咬,什么手拽头发,再用腿踹,只有你做不到,没有你想不到。 不过赛事没进行到多少,两人就扭打在地,不断翻滚,微蓝见周围人像泛花,狠掐自己下,一巴掌给庞彤扇过去,口中气息虽乱,还是字正腔圆:“谁允许你这样诋毁洛家女儿的?” 庞彤身娇肉贵,在灰堆里打滚,咳得厉害,手上气力还不减,偏偏好些人过来拉架,阻碍了她的发挥,她还偷耳能听着贲氏焦急地喊:“别打别打了。”又是弓腿踹过去,听得微蓝闷哼一声,心中无限快意。 “你娘是个甚身份?说出来真是丢死人……” 微蓝没能听完,已是眼前一花,酒劲噌地上涌,胃里翻滚得厉害,忽听“疏”得一下,她身子一轻,脏兮兮地滚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微蓝全身气力全无,只颤颤地喘气,贲氏忧心地跑过来,只觉得微蓝的呼吸,是有劲进,没劲出。兜头一个绸缎襟子盖过来。 微蓝咳了几声,吴君峤这才蹲下身,慌乱又笨拙地帮微蓝敛了敛头发,用襟子将她盖好,护在怀里,唯恐摔碎了她,仔细看过她一遍,低低道:“对不住。” 微蓝看着他深刻的眉眼,在眼前变得越来越昏暗,掸眼看到对面的人,怀中是不断挣扎,却只能发出“呜呜”之声的庞彤,自己累到脱力,睡死过去。睡前她还在想,她洛微蓝的名声估计也是好不了哪里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