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婆婆端着热水进来时,差点儿没被长安那一嗓子吓的打破盆儿。疑神疑鬼的走到炕头,见人没事,她便问道:“姑娘,那小伙儿他?” “哦,婆婆你别管他,他这里不好使。”妖娆毫无心理压力的抹黑对方,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周婆婆一脸‘原来如此’之后便是一阵惋惜道:“唉可惜了,这么知书达礼的孩子,偏偏是个……唉!” 婆婆,知书达礼用男孩子身上不太合适,不过她喜闻乐见便是。 等黄鼠狼精回来时,周婆婆已经张罗好了晚饭。不肯给人喘一口气的时间儿,周婆婆雷厉风行地急忙将大夫拉进屋里。 这大夫是十里八乡唯一的大夫,医术不好说,但也没医死过人,大家对他的医术都是认可的。关键是,这穷乡僻壤的,不认可也找不到第二个大夫啊! 大夫替妖娆把了把脉,两条腿都仔细看了一番后,便用带来的石膏板给人重新包扎了一遍,赞赏道:“亏得这骨头矫正的及时,没什么大碍。我开些药,小黄你明日去城里抓药,内养外敷。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这姑娘底子好,好好修养一个月就行。” 黄鼠狼精连连点头,他已经被那二人恐吓出心里阴影了,根本不敢去看他们。 “那就好,那就好,大夫辛苦了,留下来一起吃个晚饭吧。”周婆婆高兴的拉着大夫不肯松手,对方连连摆手作罢,表明了自己就是在吃饭时被人硬拽出来的,说是人命关天,可结果人根本没什么大碍。 周婆婆这才肯作罢,给了些铜钱,让黄鼠狼精送大夫一程,吓的那大夫拎着药箱便往外冲,那架势跟狼追屁股后面咬似的。 吃完了饭,黄鼠狼精就自觉的滚去了柴房。 给妖娆端饭进来的长安,一进门就看见了炕上的人一副要兴师问罪的表情。吓的他一只已经迈出去的脚,差点儿和没动的那只脚齐齐收回来。妖娆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去,再也不敢耍花样的他,终于低头走进来。 “骨头矫正的不错啊,大神医。” 就着咸菜啃窝窝头,嘴里其实一点儿味都没有,但奈何肚子是空的,她什么都能吃得下去。 将周婆婆专门留给她的三个窝窝头都啃完了后,妖娆见那萝卜头还是一副低头不语的样子,心生闷气。倒也不是怪对方有所隐瞒,但关键吧,你瞒还瞒的这么敷衍了事,想让她不来气都难! 她只是觉得,这么小的一件事对方都要像防贼一样防着她,心里很不舒服罢了。他们……不是朋友吗? 见人吃完半天也没说别的话,长安心里直冒冷气,总觉得自己好像干了什么天理不容的大事似的。 自个儿琢磨了琢磨,酝酿了两下,正打算开口时,却见炕上的人一把将棉被盖过半个脑袋喊道:“我不听!” “姑奶奶,你要是真不想听,耳朵能别竖那么高么?”见人还是不肯挪动,把自己闷的跟个粽子似的。长安很好心的将对方都棉被往下扯了扯,说:“仔细着点儿,别把自己闷死了,那多划不来。” 躲被窝里的妖娆这一刻只有一个念头,只要那萝卜头一开口,她怎么就那么想弄死对方呢? 叹了口气,长安一屁股坐在炕头上,开始讲述了他本不愿意提起的事情,“我本来是不精通医术的,可谁叫我有个上天入地,无所畏惧的妹妹呢。那丫头儿,整日里疯的找不到天南地北,从小就特爱跟人打架,每次回来身上都带着一身伤。你说我就这么一个妹妹,能不好好看着点儿她么?时间久了,在处理外伤这方面,我还真自学成才了,你还真别不信,一般医生都比不过我。” 不知什么时候从被窝里钻出来一个小脑袋,盯着萝卜头一会儿,她道:“信,怎么不信。刚才那大夫给我上石膏时,净夸你呢。” “那是,也不看看我给我那糟心妹子包过过多少回了。” 长安得意洋洋,妖娆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萝卜头提起妹妹时,那骄傲的表情像极了炫耀。看着对方在笑,她情不自禁地问道:“那你妹妹,现在人呢?” 长安的笑容忽然凝固,最后,他露出了一个复杂非常的笑,道:“她啊,现在,应是在等我回家吧。” “那你……为什么不回去?”妖娆茫然不解,为什么会有人,有家,有牵挂,却就是不回去呢。 长安低着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道:“因为,回不去啊。” 即使因为对方低着头,看不清他的神情,妖娆也能清楚的感受到对方语气中的落寞和苦涩。也是,人生在世,谁还能没点儿秘密了。见提起了萝卜头的伤心过往,对方也确实是难受。她就寻思着安慰安慰一下吧,不曾想她还没开口呢,那人就悠悠然的来了句,“小生以为,‘家’那个东西,能不回去,还是不回去的好。在外面儿逍遥自在,快活一生,又有何不可?” 把她的感动还回来! “等等!”妖娆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挣扎着坐起身。长安预感不妙,调头就跑,却不防那丫头人已经坐起来了,且一只手已经精准无误的拽住了他的袖子! 他这一跑,被对方这么一拽,竟然毫无悬念的一头栽到了炕上,还压着人了! 长安悲痛欲绝,为什么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女孩儿,个个力气大的出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救命!我停不下来了!”妖娆一点儿也不在意萝卜头压在她身上,捂着肚子,眼泪都笑出来了。 这么一跑一拽间,长安那张脸毫无缓冲的‘陡然’一下出现在她的面前。 那张布满血痕的脸,可不就是她的杰作么!她就说呢,这萝卜头自进来开始就一直低着头,哈哈,难怪了!顶着这么一张大花脸,真是难为他了。 好容易笑够了,直起腰把人往外一推,妖娆擦了擦眼角道:“不是,那血痕我可以理解,是木棍擦的。但是,你脸上那绿油油一坨,是什么东西?嫌红色太单调,你还来个红配绿,丑到哭。你是想笑死我么?” 长安淡定的站起身,弹了弹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自暴自弃道:“唉,姑奶奶,你那一棍子下来,手上没个轻重,我不得自己找药敷上么?可能是我抹药没抹均匀,给涂花了,真有那么丑?” 一边说着,他还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也摸不出什么来。见人笑的根本停不下来,他严峻着一张脸郑重道:“断腿事小,毁容事大!小生这张脸,可轻易废不得。” “是在下输了,要不我们换换?”妖娆一边笑的嘴抽筋,一边儿气的胃直颤。这萝卜头一定是上天派来惩罚她的!她腿都笑疼了。 见人笑的直抽筋,长安才不跟她计较,自顾自的找了两个板凳往拢一拼,就这样将就了一宿。 第二天,天没亮,黄鼠狼精就把二人叫了起来。 乘着周婆婆张罗早饭的功夫,妖娆终于逮到机会问:“你到底是叫小牙,还是叫小黄?你大名难道是叫黄牙?” “怎么可能!”黄鼠狼精气的大叫起来,听到这动静,正在灶房张罗早饭的周婆婆,拿着汤勺狠狠地敲了两下锅。他这才心有不甘,却压低了音道:“我叫黄尧,阿婆她年纪大了耳朵不好,我纠正了很多遍,但她还是喊我小牙,我也没辙,只能由他去了。但你们不准这样喊啊!” 妖娆根本不将黄尧的警告放在心里,一巴掌直接呼了下来。 “哎呦,你打我干嘛!”黄尧委屈兮兮的捂着脑袋,只见坐炕头上的人十分不客气道:“别忘了,现在我们才是债主,小牙儿。” 居然还带着尾音!不带这样的! 黄尧怒气冲冲的睁大眼,下一刻,看见长安端着早饭进来,他立马温顺的低着脑袋,一副‘我很温和无害’的样子。 大清早的一行人整装待发,黄尧的意思是把行动不便的妖娆留在这儿,却不曾想才提出来就遭到了两个人反对,无奈之下只得去邻里八乡跟人借了辆推车。 穷乡僻壤的小村庄,跟最近的不周城都有好长一段路。换黄尧的话说就是,天没亮就走,黑灯瞎火的都不一定能赶回来。 长安一斜眼过去,这厮立马就招了,“不周山跟不周城之间确实有条小径,个把时辰就到了。可那是我们妖怪之间流传的洞,你们两个这体型,也钻不进去啊。” 见萝卜头就这样轻易放过黄尧,妖娆心生不平。瞅了瞅自己这小胳膊小腿,分明就是一副没发育完全的身子骨,她就奇了怪了,她都已经这样了,怎么还三天两头被嫌弃‘体型太大’呢? 经过一夜修养,她精神状态要比昨日好多了。就这样,一行三人,天没亮就向着不周城出发了。 不周城之所以叫不周城,全然是因为方圆百里的不周山得名。 传闻盘古开天地间,水神共工,火神祝融,两位天神水火不相容,打的天昏地暗。那时,不周山是天与地之间唯一的桥柱,被水神共工一头撞塌。自此,天、地完全分裂开来。 现在的不周山,说是如此,可实际上只是千千万万年前不周山余下的残骸而已。其规模远远比不上远古时期,甚至连其千分之一都无法比拟。 且不说共工怒撞不周山的内幕,自那以后,六界众生,但凡是个活物的,便不能在不周山内使用法术。 再说起那不周城的传闻,可是相当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