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心扒着被角露出半颗眼,去看。
他弯着腰钻出柴棚,不一会儿又回来。
怜心像只地鼠,倏地钻回自己的窝。
长久以来,她并不知如何与人相处,何况他那么大……
她憋着心跳去听。
窸窸窣窣
“起来吃吧。”
嚯,怜心吓了一跳,这道声音就响在她耳边,他定就在床沿边。
怜心坚持不动。
一道轻轻的笑。
像,夏日里的泉,叮咚。
“不要怕,你看,我快要死了,不会把你怎么样,起来吃吧,我去睡了。”
他的衣角擦着地上的草,簌簌地,转到角落的草堆去了。
他快要死了?
怜心掀开被子,大眼睛看向他。他躺在草堆上,也在看她。她的眼蓄满了汪汪的水,又倏忽逃了。
低下头,床沿上放着半碗五花肉。
怜心捻起一颗放嘴里,慢慢嚼。
草堆陷下去,他躺下了,闭上眼睛,两手交叠在腹,一只腿屈立,一只腿摊开,潇洒磊落。
怜心爬下床,小心地挨近他。
他的眼仍闭着,鼻息若有若无。
怜心大颗的泪滴落下来。
娘亲死的时候,也是这样闭着眼,他也要死了。
忽然,他睁开眼睛了。
女孩泪汪汪的眼看他,这次没再逃。
他的眼神初时很清冷,看清她眼底的红,微微有了温度,迎着她的目,缓慢欠起身。
怜心将一碗摘好的瘦肉递到他面前,“吃。”
她小心地摘掉所有的肥肉,只余了瘦肉,“吃。”“不要死。”
三个两个字。
汪汪两只眼。
他盯着她。
怜心放下碗,指指木板床,“读书人,去睡。”
她簌簌地爬进草堆里,蜷起身,闭上眼,再也不动。
耳听的他爬起来,挪到床上去,木板床发出咯吱的声音。
她放下心,嘴角漫出一抹笑,紧了紧腰身,睡去。
“叫我林渊吧。”他说。
草堆里那抹起伏的身影,没动。
“你睡了么?”他问。
草堆仍然不动。
夜色笼罩过来,像张开巨大的羽翼,庇护尘民。
怜心睡着了,没有薄被,好冷啊,她抱紧自己的臂膀瑟缩着。
却梦见娘亲拿了厚厚的棉被给她,她扑进被褥里,舒心地睡着了。
林渊拿了薄被给她盖,却俯身看着女孩揪着他的衣领,缩着肩头一点点的拱进怀里。
他的眉头微蹙,身子僵着。女孩侧着身,薄薄的衣衫护不住起伏的身段。
她不懂自己的危险,也不懂男人的危险。尽管他是个病子。
但女孩蹭进他怀里,再没有任何动作,菜色的脸蛋上,隐着一抹微笑,睡的正沉。
“吃不要死”
她细细小小的声音,还留在这间柴棚里。
她揪着他衣领的手满是划痕和茧。明日她还要下地劳作。
林渊叹一叹,矮下身,给她盖好被,自己也躺下。
未到黎明,怜心猛地惊醒,大眼睛忽闪忽闪,却发现近在眼前的是一个男人的胸膛。
嚯,她猛地坐起来。
砰,头顶碰到林渊的下颌。林渊吃痛,嘶一声,舌尖碰到牙齿,有血流在嘴边。
怜心忙抱了他的头,软软的小小的嘴嘬上去,吸血。
林渊脑袋懵了,大手停在半空,发生什么事?!
“噗!”怜心吸了他嘴角的血,吐到一边,接着俯身,又去吸。
她软软的唇贴着他的嘴
原来,原来她把这当作了普通的伤口
娘亲以往都对她这么做,她的手指伤了,娘亲就给把血吸出来
怜心再要俯头。
林渊的大手挡在她脸上,嘶哑着声音,“不用了,谢谢你去忙吧”
忙?怜心惊慌地看向柴棚,得赶紧下地去,继母该过来打她了。
她慌乱地拱起细腰,窸窸窣窣地爬下草堆,悄悄捻开门缝,蹿出去。
外面还黑着,星星隐入厚厚的云层,还未睡醒。
她迅速溜到灶房,从瓦罐里摸出一个窝头,藏在怀里,拽了背篓锄头蹿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