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顿时让顾可盈的心情跌到了谷底。 顾可盈看了看已经收拾好的书包,又看了看窗外姜瑜明离开的背影,丧气地一屁股坐回了座位。 她转头对夏洛佳说道,“放学人这么多,教室里又吵,你说我能不能装没听见啊?” 夏洛佳撇了撇嘴,“可以啊,只要你不介意他和班主任在一个办公室的话。”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听到这话,顾可盈像是被人抽了筋骨,整个人向前倒过去,伴随着“砰”的一声,一下子瘫在了课桌上。不过三秒后她又从课桌上弹了起来,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好疼啊……” 洛北晨走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了这一幕,在旁边嘲笑她,“本来就笨,别磕傻了。” 顾可盈正想反驳他,目光却被他身后跟着的女生吸引,于是问道,“这个美女是谁呀?” 洛北晨有些不好意思,正不知如何开口时,身后的人拉了拉他的衣角。 夏洛佳见状一副了然的样子,“我懂啦。” 洛北晨急忙说道,“你懂什么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他看了看身后的人,然后转头对二人说,“她叫何清苑,和我算是青梅竹马,但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说来有点话长,有点难以解释,你们可能不信,其实……” 他磨磨唧唧地半天还没说完,就被站起来的顾可盈打断了,她安慰地拍拍他的肩,“放心,我们都不是八卦的人,会替你保密的。我再跟你们聊下去,姜老师就会真当我装没听见他说的话了,到时候的后果我可不敢想象,况且我还想快去快回呢!” 到了办公室,班主任的位置上已经空了,只有姜瑜明一个人坐在对面。顾可盈心里也算松了一口气。要不然,数学老师批评自己的时候,班主任也会听得一清二楚,到家长会的时候,肯定会在何叔面前夸大其词地再陈述一番,何叔一定会转告给他…… “你们班主任没在,所以不用怕我了?” 顾可盈真不觉得自己的心理活动表现得那么明显,听说姜老师以前是美国高校毕业的,难不成那边学教育的同时还给开设了心理学?还是他自修的?难怪他总能把别人制得服服帖帖…… “顾可盈!”看着眼前思绪已经飘到天外的学生,姜瑜明只能以这种方式让她回过神来。 “什么事啊老师?”顾可盈装出一副虚心听教的样子。 姜瑜明摘下鼻梁上的金丝框眼睛,随手放到桌沿,然后抬手揉了揉被眼睛架了一天的鼻梁,“你觉得我很闲是不是?所以让你来办公室跟我喝杯茶,聊聊天?”他的动作有条不紊,一气呵成,再配上那削若葱根的长指,仅凭这副皮囊就当得起学校论坛里连续三年受欢迎程度里票数最高的老师。 只不过,今年校网上已经开始的投票中,洛北晨那家伙竟然在校草那一栏里排名第一,这使得顾可盈开始怀疑学校论坛里投票结果的可信度。 书包好沉,顾可盈动了动肩膀,任书包带滑落到胳膊上,然后说道:“怎么会呢老师,我很喜欢数学课的,您讲得深入浅出很好理解,而且一点也不无聊,尤其是……”一想到来之不易大餐正在跟她招手,顾可盈就耐不住性子,现在的她真是极尽所能得想要早点放学。 姜瑜明却不吃这一套,打断她命令道:“站好!” 姜瑜明突然异常严肃的语气吓了她一跳,顾可盈把书包的两条肩带扶上去,双手放在裤兜两侧站好,表情也跟着他严肃起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叫到办公室来吗?”姜瑜明把一只手挂到椅背后面。 “我上课走神了。”顾可盈答得很快,因为以她多年与老师打交道的经验,这个时候直接认错最有效;尽管现在她其实在默默腹诽叫她站好自己却不坐好的姜瑜明。 “那你说说,上课不好好听课,在想什么呢?还是你觉得我的讲课方式有问题,所以你不愿意听?或者说因为我不是班主任,所以你不屑于听?” 顾可盈嘴上说着:“老师您误会了,完全没有。”心里想的却是:什么海外留学归来的教育界新贵,什么最年轻却最有威信的热门讲师,学校的宣传真是名不副实;这个数学老师教育起人来,还不是那老一套。 Su old school. “你心里哼哼唧唧什么以为我不知道吗?” 顾可盈连连摆手,“老师,姜老师,我真的没有……其实我就是太崇拜您了,所以在您面前经常失神,您以为我是不认真听您说话,其实我是由于太认真了以至于有点入迷,所以……嗯……” 就在她大脑当机、有些卡壳,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编下去的时候,一阵不疾不徐的敲门声插入到他们的对话中来。 此时此刻,顾可盈认定,这个老师就是她的救星,如果这位敲门的老师有在她们班任教的话,她以后一定一字不落地认真听他的课,一定一丝不苟地认真完成这一科的作业,一定…… 然而在转头看见敲门的人的那一瞬间,她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然后立刻转回头去,还不停地拍自己的胸口。 顾可盈的脑海里突然回忆起小学的时候老师教她成语的画面 :语文老师拿起教棒指着黑板上的四个大字,耐心地引导她,用甜甜的声音说道:“来,跟我念,捶、胸、顿、足。” 她隐约记得当时自己还不理解这个词的意思,反复追问老师。 现在顾可盈真的是身、临、其、境,深、有、体、会,捶、胸、顿、足。 姜瑜明看着对面顾可盈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露出生不如死的表情,显然现在她的脑里一定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试探地问道:“请问,您是顾可盈的家长吧?” 果然,来人答道:“是,我是她的监护人。” 对方并没有表明亲属关系的意思,姜瑜明不再追问,只是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她呀,上数学课开小差,总是心不在焉的。” 行了行了,不用班主任知道然后通过家长会告诉何叔然后再告诉虞维臣那么复杂,现在人家数学老师就这么四两拨千斤,直接了当地说了,一切苦心付诸东流。 顾可盈抿了抿嘴唇,大脑循环播放四个大字:捶—胸—顿—足。她不应该忘带语文书,然后想东想西想到吃饭上去;就算忘带了,也不应该因为想到和他共进晚餐延伸出那么一大堆事情;就算想了,也应该搁在课间,不能因此上课走神……退一万步说,什么课上走神也不能在数学课上走神,还被发现…… 为什么今天的一切都这么巧合这么戏剧化?然而最最戏剧化的就是她竟然蠢到想要通过向老师表白来博得同情,让姜瑜明放她一马,结果偏偏今天他来学校接她,还在这个时候找到了办公室,听到了这么一段“真情流露”…… 顾可盈知道虞维臣的习惯,他那该死的礼节让他从来不在别人说话时打断别人,这意味着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但他敲门时一定至少完整地听完了她那该死的崇拜宣言。 噢,这该死的时机。 不知道二人刚刚到底说了什么,等到顾可盈的大脑恢复正常运作的时候,只听虞维臣说道,“不论如何,放学之后让学生单独在办公室接受你的教诲,恐怕不甚妥当。” “学生有错老师有责任指正,我不太明白您这么说什么意思。”姜瑜明毫不退让。 “我想姜老师不是一个愚蠢的人。”虞维臣咄咄逼人。 姜瑜明不卑不亢地接道,“当然,这要看您怎么想了。” “我可不是你的学生。”没有兴趣花费时间研究你到底蠢不蠢! 随后,虞维臣淡淡地说,“今日多谢老师的关照,以后就不必如此费心了。失陪。”然后拉着顾可盈离开了学校。 顾可盈在一旁听得有些不明所以:不是应该两个人调转枪头一起对准不认真听讲的自己吗?为什么感觉他们两个之间刀光剑影的?但是顾可盈心里却是暗喜,姜老师让自己吃瘪,虞维臣却让姜老师吃瘪,而且还处处维护自己。 坐进车里的时候,顾可盈说:“老虞,太棒了,给你点赞!”对于她来说,“父亲”是个贬义词,加上两人的年龄并没有那么大差距,所以尽管他已经是她的法定监护人,但是从她踏进他的家门开始,从来没有叫过他一句“爸爸”。小时候她爱叫他“小叔叔”,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也不愿意再叫他“小叔叔”,叫他“维臣”他又从来都不肯应,其他称呼也是如此,只有她叫他“老虞”的时候,他才勉强应下了,这个称呼就一直维持至今。 “你真是一刻都不肯消停。”虞维臣说。 “我……”顾可盈想要辩解,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只是说道,“你这个性子,该改一改,否则将来会吃苦头。” “你都为我考虑到将来了?”听到这话,顾可盈的心里像是炸开了绚丽的烟花,噼里啪啦地响。 虞维臣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现在你是青春期,但是不要随便对待自己的感情。” 心里的烟花,“唰”地一下全灭了,一点火星也看不到。 顾可盈问:“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