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不记其日,转眼间薛蟠等人已经回转到金陵府。连绳早已带了口信先行回来打点,薛姨妈估摸着日子一大早就和宝钗眼巴巴的盼着,薛蟠刚一进府还没来得及安顿,就立刻被她随身丫鬟给叫过去了。
“我的儿,在外面吃苦了吧。看你都瘦了!”
薛姨妈一上来就拉着他坐到自己身边,先是上上下下仔细查看一遍。见薛蟠只是变得精壮一些,并没什么伤病痛痒,这才微微放下心,转而便手指头对着薛蟠脑袋用力一点,嗔怪道:
“你这孩子闯了祸,出去一野就是大半年,也不知道往家里捎个信回来!亏得你妹妹还记挂着你挨饿受冻,给你做了好几身的衣裳!我看你这没良心的混小子早把我们娘俩撇到后脑勺去了!”
说着薛姨妈便不由的掉了几滴眼泪,一旁宝钗赶忙懂事的过来宽慰道:“妈,我哥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你怎么反倒哭起来了!再说哥哥这次在外面做了好大的买卖,族里的长辈哪个不夸他长进出息?如今还提那些事做什么?”
宝钗不亏是红楼里第一个周全贤惠的,三言两语就说的薛姨妈破涕为笑:“你也是个小没良心,净帮着他说话!我担惊受怕的惦记大半年,如今悬着的心放下来了,还不许哭一哭?”
说着又对宝钗打趣道:“亏得你这么护着他,也不知道人家还记不记得你!”
她这话说的其实是薛蟠刚转生的糗事。据说是打完那冯渊之后连发高烧连昏迷了三天,待醒来之后却已经脱胎换骨,只是匆忙间却连自家老娘和妹子都不认得了。这本是穿越者的常规流程,薛蟠也正是为了避免再露出马脚,才干脆找个由头躲出去。这样一来,无论后面有什么突兀变化或陌生感,总能找个由头遮掩。
薛蟠对如今的身份原本并没有太大的归属感,但现在听着薛家母女的絮叨,一股久违的亲情温暖还是在心间油然而生。赶忙笑道:“瞧您说的!我就是把自己给忘了,也忘不了老娘和妹子啊!这是我在关中特意给你们挑的几副头面首饰,看看喜不喜欢?”
身后程灵素立刻捧了几个盒子出来,打开盖子里面尽是宝光璀璨的钗环首饰,精雕细琢华丽非凡。这些都是珠光宝气阁里老师傅费心打造的精品,薛蟠特意挑出几套带回来送人的。虽然天宫宝库里也不是没有品相更好的,但那些大多都是清宫内务府的御制,上面雕龙画凤的犯着忌讳。
“蟠儿,这位姑娘是,,,,”
薛姨妈却并没有怎么看那些首饰,反倒对陌生的程灵素好奇打量。
薛蟠却早在回来之前心里就已编好了瞎话:“灵素是和我在蜀中结识的。那次我进山游玩,不小心被毒蛇咬了,亏得她上山采药救我一命,还日夜照顾了小半月才好。她独自一人也没个依靠,所以就把她收到房里了。”
收到房里,说白了其实就是做妾。盖因薛家这样的门户,实在是很难容得下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成当家主母。好在程灵素也不在乎这些虚的,只要能在薛蟠身边厮守便好。
“这孩子一看就是个本分懂事的人,”
薛姨妈见薛蟠并没有说什么“非她不娶”之类的疯话,心里虽依旧怪他莽撞任性,但终究也没什么大意见。反倒把灵素叫到身边仔细端详,越看越中意,到最后反而开始替她仗腰杆,板着脸对薛蟠恫吓道:
“人家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以后过日子可不能欺负了人家!要是再像以前那样耍混打人,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说着竟把薛蟠撇到一边,母女两个拉着程灵素问长问短,到一旁说起悄悄话去了。
唉,女人啊!
薛蟠不由的叹口气,摇头出去。程灵素心细如发,与人相处更是八面玲珑,倒是不用担心她有什么应对失当,薛蟠趁着这个时候正好出去做些外事。
出门挥手招连绳过来,随口问道:“冯家官司怎么样了,那姓贾的还是出工不出力?”
“公子说笑了,那事半个月前就已经料理清楚。老奴保证万无一失。”
连绳自那日得了薛蟠的首肯,便立刻轻舟快马赶回金陵。有了虎皮大旗撑腰,他当天晚上就抬腿到应天府给说个明白。那贾雨村虽然心里暗暗叫苦,但也实在没胆子再跟薛家打马虎眼,当即便连同仵作一起换了验尸文书。
那冯家的亲戚也不是什么有担当的,聚在一起叫屈苦冤只是奔着讹钱罢了。都是一群五服外的同族远亲,收了薛家三千两封口银子顿时千恩万谢,几家一商议甚至把冯渊留下的薄田祖宅都卖了,各自又分了百十两银子作鸟兽散。就连冯渊的尸骨,还是连绳带着应天府衙役火化掩埋的。
整个过程没到三天就完事了。薛蟠若是没有在太原城交割生意,或许还能赶得上处理的尾声,如今却是早已料理妥当,连京中王子腾说不定都已经收到贾雨村邀功的信函了。
连绳守在外面却不只是为了这个,他凑上前道:“薛家的族老们听说公子回来,都赶过来问安,如今正在前厅那边候着呢。”
说着见左右无人,又小声禀告道:“这帮贼骨头平日里根本见不到几回影,这次多半是听到公子得了珠光宝气阁的风声,才急匆匆的跑过来讨便宜的。”
薛蟠听了当时便是脸色一沉。
他的这副皮囊本是幼年丧父,能顺利继承族长的位子,几乎全仗着薛姨妈是京营节度使王子腾的亲妹妹。这些族中亲戚虽忌惮王家的势力,不敢像冯家那些狗亲戚似的巧取豪夺,但帮忙料理生意却也没少偷奸耍滑、虚报空支。
不过才五六年的光景,“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生意就萎缩了近三分之一。就这还只是靠近金陵的铺子,仗着薛父留下的几个亲信盯着不曾出大错,至于都中那几处生意干脆就是年年报损,几乎都快被那些承局,总管偷成自家买卖了。
薛蟠这半年里一直计划谋夺大金鹏国财富,没工夫搭理这些蛀虫。没想到他们非但不知收敛,居然还打起珠宝买卖的主意!
他冷声问道:“薛蝌来了吗?”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