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餐结束的时候,两个系的班长分别在那里查人头。于墨站在人群中,远远地看见祁琛去停车场把车开了出来。 车门打开,麦嘉淇上车。 车窗打开,祁琛跟大家告别。 于墨心想,怪不得在小巴上没有看见男神,原来男神是自己开车来的。 自己要不要也去学车呢?好像会开车很酷的样子。 当天晚上,于墨在跟老妈打电话的时候,就问了老妈这个问题。 于墨的妈妈是一名中学老师,年轻时候的脾气不太好。于墨唯二挨过的打,都是她妈妈打的。 于墨上高中那三年,她爸爸在于墨高中附近租了套房子,一家三口窝在出租房里过了三年。 那三年里,于墨每天早上六点半就要到学校上早自习,晚上十点半熄灯才能出教室。 于墨爸妈就每天早起熬粥炒菜蒸馒头,把饭菜都放在保温桶里让于墨拎去学校,下了早自习吃。目的就是为了让于墨早上能多睡半个小时。 一家人在条件简陋的出租房里窝了三年。出租房简陋到连浴室都没有窗帘,还是于墨爸爸买了铁丝和油布凑合着当窗帘用。 也就是这三年里,她妈妈的脾气突然就变好了。于墨也更喜欢粘着父母了。 以前,于墨有什么心事都喜欢憋在心里,不跟她父母说。 经过了高中三年,她学会有什么事都告诉父母了。 因此,在心里冒出学车这一想法的第一时间,她就先打电话问了爸妈。 于墨妈妈有些沙哑的声音从电话那一端传来,她最近感冒了:“学呗,让你爸爸教你。” 于墨妈妈那边的手机开了扩音,于墨爸爸就坐在一旁剥花生,闻声他头也不抬地喊了一句:“学什么啊,十八岁才能考驾照。” 于墨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她六月份才过十八岁生日呢。 这时,于墨爸爸不慌不忙地拍了拍手,把头凑向了手机。 “不过你要是想学呢,也不是不可以。” 于墨:“啊?” 于墨爸爸:“我上个月刚提了辆车,咱们可以在学校操场上学车。” 于墨:“你买车了?我怎么不知道啊,你什么时候买的?” 于墨爸爸:“你又不出钱,我跟你说什么。” 于墨:“你买的什么车啊?” 于墨爸爸:“你又不懂。” 于墨:“你跟我说说嘛。” 于墨爸爸:“大众,捷达。” 于墨知道大众,许多年前风靡大街小巷的桑塔纳就是大众出的。不过捷达是什么,她倒是没听说过。 于墨:“多少钱啊?” 于墨爸爸:“七万多。” 于墨:“你哪儿来的钱啊?” 于墨爸爸:“你妈给的。” 于墨:“我妈也没这么多钱啊。” 于墨爸爸:“你秀菊嫂子现在在一家担保公司里做事情。你妈妈把钱放你嫂子公司那里,公司给咱们利息,一个月能拿不少利息,比放银行里多。” 于墨:“靠不靠谱啊。” 于墨爸爸:“你嫂子看着呢,有什么不靠谱的。你甭操闲心了。啥时候回来啊?” 于墨:“不知道啊,都抢不到票。学校今年放假太晚了,再过一个多星期都春节了才放假,根本抢不到票。一刷新就没了。” 于墨爸爸:“坐飞机回来吧。” 于墨:“不要,一千多块钱呢。” 于墨爸爸:“我给你出。” 于墨:“你比我还穷呢。” 于墨爸爸把电话还给于墨妈妈,不高兴跟她说了。 又过了半天,于墨爸爸给于墨打电话:“你这两天留意一下快递信息,给你找了张火车票。” 于墨:“啊,哪儿来的票啊?” 于墨爸爸:“同事家侄子的票。” 于墨:“他把票给我了,那他怎么回家啊?” 于墨爸爸:“说是不准备回家了,要拿过年的三倍加班费。” 于墨:“那我怎么把钱给他啊?” 于墨爸爸:“他说不要钱。” 于墨:“那我买点儿东西给他寄过去吧。” 于墨爸爸:“嗯。” 过了两天,于墨收到了从隔壁省Z市寄来的快件:一张L字母开头的火车票。 于墨知道T开头的火车票代表特快,K开头的代表普快,但她从来没见过L开头的火车票。 这张L打头的火车票是从隔壁省Z市到她们家隔壁B市的,27个小时的车程,93块钱,坐票。 于墨买了几个大金芒,又配上学校这边的一堆特产,包裹塞得满满当当的,按着快递上的寄件人地址给人家寄了过去。 接着,她就开始收拾行李了。 于墨把大行李箱擦了擦,把衣服、鞋子、四级参考书、耳塞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塞了进去。 然后她爸爸给她打电话了。 于墨爸爸:“拿上身份证、钥匙、校卡、钱,别的什么也别带。” 于墨:“不拿衣服啊?” 于墨爸爸:“家里有。” 于墨:“那我也要带几件换洗衣服吧?” 于墨爸爸:“什么也别带,不然你挤不上火车。” 于墨觉得她爸爸可能有点儿夸张,但应该说的还是对的。临近春运,发车时间又是半夜十二点,要是再带上大件行李箱,估计自己得折腾掉半条命去。 于是,于墨把东西又一一地从行李箱里拿出来,只背着书包,拎着水壶和一袋子吃的,就去赶火车了。 快要到火车站的时候,堵车了。一长串红灯密密麻麻地延伸到了道路尽头。 公交车司机把后门打开,让大家走着下去:“赶火车的走着去吧,前面堵死了。” 于墨不赶时间,火车凌晨十二点零二从隔壁省Z市出发,到G市估计要一点多了,这会儿才十点钟。 但想了想后,于墨还是从车上下来了。这路堵得太死了,公交车不知道几点才能到站台,保险起见,她还是走着去吧。 于墨背着书包下了车。 她身后是一群拎着大包小包,还拖着行李箱,磕磕绊绊地挪下车的乘客。 于墨这会儿非常庆幸,还好她听了老爸的话,什么也没带。 G市的人口非常多,还有数量庞大的外来务工人员以及来这里上学的学生。 再加上临近春运,G市的交通运输部门承受着非常巨大的压力。 等着进站的乘客们,从广场入口就开始排队。保安人员拿着大喇叭,声嘶力竭地维护着秩序。 于墨按着标牌的指引,排进了长途旅客的队伍。 周围全都是隔离带,隔离带里站着的是密密麻麻的人群。 有一点儿像电影里的丧尸围城,于墨苦中作乐地想到。 一个小时以后,于墨终于走进了火车站。 长途列车候车厅在四楼,于墨在跟维护秩序的保安大叔确认了之后,按着标牌的指引,找到了候车厅。 候车厅里的长椅上,密密麻麻坐满了人。每一个进站口都排了好几列人。 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拿着喇叭提醒大家不要睡觉,小心行李。墙壁上挂着的电视,正在播放防盗视频。 于墨在12号候车厅转了几圈后,终于找到了空位。 坐在她左边的是拖着行李箱的年轻姑娘,姑娘正低头玩手机。坐在她右边的是抱着小女孩的阿婆。 晚上十一点半,小女孩正在犯困,她躺在阿婆的怀里,一个接一个地打哈欠。 她妈妈坐在旁边,正在给她整理衣服。 于墨按着票上标明的火车号,抬头在候车厅前的公告板上查找信息。 L253次列车,凌晨12:02从Z市发车,终点站是T市,到达于墨所在的G市的时间是晚上13:01。 于墨摸出手机,给爸妈发了消息:已经到火车站了。 于墨妈妈:“好的,注意时间,别睡着了。” 凌晨十二点开始,陆续有人站在了站台前开始排队。 于墨觉得有点儿困,再加上她也不着急上车,于是便又坐了一会儿。直到站台服务人员拿着喇叭催促大家开始排队,她才起身开始排队。 候车厅的几个铁门全部打开了,每一个铁栏杆前都排着密密麻麻的好几列长队。 于墨觉得自己根本不是在自主行走,她完全是被四周的乘客给拥进去的。 过了铁门,空间一下子开阔了许多,于墨终于能喘上气了。 她随着人流,走过长长的走廊,下了一级又一级的阶梯,这才看到站台的影子。 于墨在站台上又等了一会儿,才看到火车进站。 是那种老式的火车,外表看上去破破烂烂的。 和密密麻麻的人群一起,于墨就像打仗一样,狼狈地挤上了车。 13号车厢23号座。 21号、22号、23号座位连在同一张长条椅上,长椅挨着走廊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一位穿蓝色羽绒服的年轻男子。 于墨检查了一下车票,确认自己是坐在这里的,于是她便跟那个人开了口:“你好,我是坐靠窗那个位置的,能麻烦您让一下么,我好进去。” 那个人没吭声,只是把腿往外撇了撇,给于墨让了位置好让她进去。 于墨道了声“谢谢”,小心翼翼地挤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一个男人,穿一身黑衣,看上去五十岁左右的年纪,脸上的表情有点儿凶。 于墨有点儿害怕这个人,于是她就跟蓝衣男子商量:“要不你挨着我坐吧?让大叔坐外面,这样他出去比较方便。” 蓝衣男子默不作声地挪了进来。 黑衣大叔看了于墨一眼,没有吭声。他沉默着把行李塞进座位下面,然后坐在了靠过道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