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若到这里结束,应当会有个好结局,可偏偏命运不肯放过这个苦命的女人,于是跑了没两天,她就被那男人给找到了。
那会儿她距离临盆已经只有一步之遥了。
男人看她的眼神充斥着赤/裸裸的的恶意,她害怕极了,恐慌中几乎是本能的护住了自己的肚子,然后在那男人朝她扑过来的瞬间抓起手边的烛台恶狠狠的朝男人的后脑勺砸了过去。
男人被她打得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两步,她又赶紧拖着自己九个月打得肚子往前跑,结果男人命大,一烛台下去别说把人给砸死了,连昏迷都没有,只捂着后脑勺在原地懵了一刻钟便回过神来,然后望着满手的血印陷入了震怒。
他骂骂咧咧的追上来,嘴里说着一定要把这该死的婆娘给活埋了。
他可能是真心想杀人,亦或者只是恼羞成怒……总之阎道年他娘信了,于是慌乱间一脚踩空,顺着突破一路滚下去,途中被突出来的石块儿拦了一下,然后滚进了旁边的山洞中。
滚进了一个狼窝中。
男人骂骂咧咧的跟下来,一眼就瞧见了洞中冒着绿光的眼睛。
那臭婆娘显而易见的是活不成了,可她肚子里还有他们老胡家的种呢!男人站在洞口观望了半天,后背都被冷汗给浸湿了,尝试性的向前走了一步,立马就见洞中那双绿色的眼睛也朝他近了一步,男人于是胆战心惊的又停下来,探头朝洞内看了两眼后,终于还是一咬牙转身跑了。
孩子没了可以再生,但命没了可就是真没了。
那双绿色的眼睛盯着洞外看了许久,直到男人狼狈的背影终于在视野中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才居高临下的垂首看向地
上这个奄奄一息的女人。
巨大的狼头朝她的脸逼近,女人连偏头躲开的力气都没有,也顾不得害怕,只是徒劳的朝半空中伸了下手,流着泪说:“救救我的孩子。”
她活不久了,虽然这世界对她一点也不好,她这短短二十年也没遇上过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但她还是想让自己的孩子亲眼见一见这个世界。
虽然它并不够好。
妇人说完这句话便断了气,大片大片的血液顺着她的大腿向下蔓延,很快便浸湿了她的裙子,地上的干草也被染上了鲜血的味道,巨大的狼头凑上去用鼻尖嗅了嗅妇人身上的味道,终于在她的身体凉透之前一口咬破了她的肚皮。
于是阎道年活下来了。
许言轻万万没想到阎道年背后还有这样大的隐情,听到妇人的肚皮被狼牙咬破时甚至能看到那副皮开肉绽的画面,因而不忍直视的闭了下眼,心脏又沉又闷。
沈钺的手从一旁递过来,动作温柔又不容置疑的握上了她的手。
许言轻几乎是本能的回握。
叶潽早就从阎道年口中听说过这桩往事,原以为已经不会再生出异样的情绪,此刻从她自己嘴里说出去却还是下意识的觉得不适,于是停顿了两秒调节心情。等她从之前的情绪中缓过来,正要开口,又听许言轻问道:“那阎道年他……”
她说着顿了一下,改口:“那个混蛋呢?”
像是觉得自己问得不够仔细,许言轻又紧跟着道:“他遭报应了吗?”
许言轻现在一点都不好奇阎道年有什么苦衷了,也不在乎叶潽跟阎道年的事情背后又有什么隐情,她只想知道阎道年那个该千刀万剐的爹,究竟有没有受到惩罚。
不是说恶有恶报吗?
叶潽沉默两秒才道:“他死了。”
许言轻松了口气,觉得这世道总算还有救,然而一口气到了唇边还没来得及吐出来又听叶潽接着面无表情道:“他活到了七十,晚年没什么大病,只是年轻时淋了两场雨导致腿脚不太方便,走得那天是个艳阳天,算是喜丧。”
许言轻已经吐出一半儿的恶气顷刻间又被吸了回来,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满眼都是不可置信的愤怒:“凭什么?”
她气得要死,被沈钺拽着的那只手不停的发着抖,声线冷冰冰的带着不甘:“凭什么他能好端端的活到晚年?他做了什么值得他活到那个时候?”
许言轻快要被气死了,眼睛因为愤怒迅速泛起一层湿气,胸口充满了世道不公的无能为力感。
叶潽于是跟着笑了,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对啊,我也想问为什么,可我能去问谁呢?”她抬眼朝许言轻看过去,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放大,眉间却显出几分凄凉:“我们能去问谁呢?”
许言轻被她这句话问得鼻头
止不住的一酸,眼眶也跟着酸了,嘴唇狠狠的抿成一条线,抿的唇色发白。
沈钺听得也是不适,但反应并没有许言轻那么大,见她嘴唇死死的抿着,怕她不小心把唇咬破,于是强制性的掐着她的下巴逼她把牙齿松开,然后仔仔细细的瞧了她的唇瓣两眼,这才抬头问道:“阎道年呢?他没有去报仇吗?”
“去了。”叶潽又笑了一声:“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谁都没资格因为此事指责他,可偏偏他找了那男人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他的那天,却刚巧是那男人寿终正寝的时候。”
那男人就在阎道年眼前断了气,甚至不知道面前这个年轻人是来找他寻仇的,而阎道年,他连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就见那男人含笑撒了手。
他其实并不恨这个男人,毕竟没什么感情,他只是不想让他过得那么舒心,至少死前也该吃点苦好宽慰他那倒霉的娘亲,可偏偏晚了一步。
偏偏只晚了那么一步。
阎道年便在那一刻真情实感的恨上了这个男人,以及这不公的世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