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知道的,老身通通都会告诉你”,长虚的声音几乎是飘过来的,不知为何,厉郁存却听出了一丝魅惑的气息。 他忍不住抬头去看她,她的眸子是极其清亮的,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大概是他很少这样近距离光明正大瞧一个女人的眼睛,便觉得她的眼睛美极了。这女子若是安安静静的坐着,就是冰山美人一个,就连他公司里一水儿的小明星都得靠边站,可是她一开口,这种幻觉就破灭了,她说得一点儿都不像正常人会说的话。看上去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竟然称呼自己为老身,还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长虚已经察觉到这个凡人正痴痴地盯着自己,她最讨厌男子用这样的目光盯着自己看,要是几百年前,他的脑袋早就滚到十米以外了,可是如今这个凡人她碰不得,而且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与他谈。 她动了动意念,一堆碎瓷片就落在厉郁存的跟前。这是他昨天早上不小心打碎的古董花瓶,急着上班忘了收拾,下午回来收拾了一半,不小心划破了自己的手,处理完伤口回来的时候就在房里见到了这个奇怪的陌生女人,将她送到警局之后,太累了就忘了花瓶的事情。 “老身叫长虚,已经在这花瓶中待了两百年了。老身是一颗山参,活了三百年,终于幻化成人形,因为贪图人间的热闹就流连市井。结果被一老道士设计擒获,卖给了京中的一户富贵人家。那家老爷的儿子是颗独苗,生来就体弱多病,老身便被抓回去放血,为那个病秧子续命。老道将老身囚在花瓶中,一关便是两百年。没想到老身还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可是如今这世道都变了。你将老身放了出来,你这里便是老身的栖身之所了。” 在花瓶中被囚禁了两百年的妖怪,这也太离奇了吧。可是这个女人的行为,的却是不可思议,若是妖怪,反而还能说得通。来无影去无踪,衣着古怪,说话语气也古怪。 “我将你放了出来?”,难怪爷爷临终前吩咐过,要千万小心这只花瓶,他以为爷爷是在意这花瓶贵重,原来他的话另有深意。 “是你的血解开了符咒,将我放了出来”。 当年她被放血来养厉家的病公子,没想到三百年后竟然是他的后代的血解开了符咒,三百年她时时刻刻都在恨着老道士,恨着厉家,如今想报仇却动不了手。 “妖不都是法力高强的么?何况你是活了五百年的妖,我总要亲眼见识见识才可以。” 厉郁存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他看到长虚的头发很快变长,一直伸展到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地上的花瓶碎片浮在半空中,悬着不动,他惊得差点下巴掉下来。 长虚的长发很快又收了回去,厉郁存的目光也随着落在她身上,他看到她的两只脚丫子在他的床单上蹭着。 呃,床单脏了,他简直想骂人。不,是想骂妖。但是他骂了妖也听不懂,若是听懂了妖不高兴,随时能要了他的命,他只好当做没看见。 “你是厉家的后人?” “你怎么知道?” 对啊,妖是无所不知的,他生怕自己这多此一问会惹火这只妖。果然,她已经站在自己的上空,一双凌厉的眼睛望着他,衣袂飘飘,长发乱舞。 长虚并不是有知晓过去的本领,而是看到了这个人脖颈间的玉佩,两百年前它是挂在厉家那位病公子身上的,是老道所给,专门用来对付它们妖界。怪不得她伤不到这个凡人。 “老身不会杀你,厉家独苗是老身所救,老身与你厉家也算是一场孽缘,如今你自当是报恩便是。对了,老身还不知道你的姓名。” “厉郁存”。 这老妖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厉郁存真想冲上去把她暴揍一顿,然而只能想想而已,还是要乖乖地回话。 “那老身以后就叫你凡人厉。”长虚动了动眼皮子,她才懒得叫这个凡人的名字。 凡人厉,厉郁存最讨厌别人给他取外号了。可这是只妖,还随时可能要他的命,他只好忍了。 “长虚长老高兴就好。”他极不乐意地敷衍道。 长虚长老,这个称呼很奇怪。长虚蹙起了眉,但是又想不到更合适的称呼,也就默认接受了。她又坐在床上闭目养神。 碎瓷片散了一地,厉郁存准备去拿打扫工具将它们清扫干净。 他回来的时候,花瓶已经完完整整的放在桌子上,他将花瓶拿在手中细细揣摩着,从里到外,一点儿破损的痕迹也不留。长虚已经不见了踪影。他不禁感叹,妖果然是妖,出手就是不凡。原本还打算叫人送去修补,这下全省了。 若是将她骗去修补破损古玩儿,自己不用开公司,也能坐着在家里数钱了。想到这里他就不自觉笑了,自己果然是无耻的吸血鬼商人,这话是赵捷在被迫加班的时候说的,被他无意中听到还罚了他一个月的奖金。 厉郁存将花瓶仔细包裹起来,重新收进木盒子里,拿进了储物间。刚关上门出来,手机就响了。 “厉总,我已经到您楼下了。” 是赵捷的声音。 厉郁存换好衣服,下了楼,在玄关处换好鞋子,套上西装外套出了门。 赵捷已经站在车子外面,毕恭毕敬地等着,厉郁存迈开长腿走了过去,赵捷帮他打开车门,他在后座坐下来,旁边放着个纸袋子,里面是赵捷为他准备好的早餐。 清远别墅区远离市区,到公司要半个小时,在车上赵捷就开始汇报一天的行程安排。 赵捷坐在前面说了一大堆,厉郁存却没有任何反应,他回身一看,老板已经睡着了。他跟了厉郁存七年,这还是破天荒第一次看到老板在他汇报工作的时候,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 赵捷没敢叫醒厉郁存,结果到了公司门口还没下车就挨了一顿骂。厉郁存早餐也没拿就迈着步子,沉着一张脸进了公司。员工见到他这幅样子都面面相觑,打个招呼就躲开了,老板一大清早就满脸的不悦,谁也不敢往枪口上撞,自寻死路。 电梯到了二十三楼的总裁办公室,厉郁存坐在位子上,细长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略了一下,赵捷已经拿起桌上的纸巾递了过去。 他擦了擦自己的手,飘出一句,叫保洁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是”。赵捷点头哈腰地回道。心里却在打鼓,他已经猜到老板的下一句是,你一会儿去财务自行罚一个月奖金。尤其刚才自己还擅自做主没有叫醒老板,说不定他会罚自己两个月的奖金。 但是他抬起头的时候,老板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神色也恢复了平常的样子,看不出喜怒哀乐。 “不是还没汇报工作吗?” 厉郁存靠在椅子上,打量着赵捷,用他一贯富有磁性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说道。 “是,是,是”。赵捷回过神,开始汇报行程。厉郁存拿起桌上的资料翻看着。 等他汇报完毕,厉郁存也已经把手里的一页资料看完,赵捷看他没有别的吩咐就照常往外走,到门口的时候琳达像往常一样端着咖啡进来,她将咖啡搁到厉郁存的办公桌上,厉郁存抬起头,叫住了已经把门拉开有一半的赵捷。 他屁颠屁颠回来,等着老板吩咐,琳达已经识相地出去了,两人擦肩而过时赵捷用余光瞥了她一眼,她却正眼都没瞧他。她在赵捷面前一向都是如此,总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当初两个人是同时进的公司,应聘的也是同一个职位,总裁秘书有十几个竞争者,赵捷的能力也不是最出众的,能晋级的只有两个名额,赵捷没想到自己就占了其中一个。 他必须得承认琳达的实力是比他强,但是谁也没想到,最后他却成了总裁的随行秘书,负责日常事务安排,琳达则是负责协助他,因为这件事情琳达一直对赵捷耿耿于怀。她觉得赵捷是因为拍马屁才抢到了这个职务。 苍天呐,他这副谄媚的样子还不都是老板逼的,每天对着一张冷脸,情绪捉摸不定,说不准他下一秒就会发火,他当然得陪着笑脸。真可谓是伴君如伴虎,每天还要冒着工资被罚的风险,他容易吗? “今天晚上的拍卖会……” “厉总您放心,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厉郁存顿了顿手中的笔,赵捷很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细节,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那个古董花瓶我不打算出了,你去把这只好好包装一下,下午带过去。” 他说着指了指放在墙角的元青花,又低头在纸上奋笔疾书。 老板的心思还真是说变就变,前几天他还说这只拿过去太掉价,让他今天下午去家里拿老太爷留下的古董花瓶,还没几天就改变了主意。不过他也就是在心里发发牢骚,还不是麻溜地把这只元青花抱到自己的办公室亲自动手包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