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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

只有半块,边沿参差,像是被摔碎的,由于常年摩挲,原本锋利碎角被磨的平滑。

虽残损,但看水头与成色,是块极好的玉。

琬宜拿着它冲灯光看许久,注意到半环形内侧刻着一行小字,字形奇怪,不像是汉文。

赛满抱着膝坐一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掐阿黄的耳朵,跟琬宜说话,“姐姐,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是保平安用的,我从小戴到大,觉着还蛮灵。”

“从小戴的?”

琬宜看着她,蹙眉把东西塞回她手心,“这样贴身东西,怎么好随便送人,我们用不着的,你自己留着。”

“我也没多大用,还是姐夫更需要些。”

赛满咬着唇,又往她那边推一推,重复道,“保平安的。

我小时候生病高烧,差点死了,阿塔请遍了城里的大夫都没用,最后还是来了个游方和尚,对着玉做了通法事,我才好起来。

那和尚说,这个玉开过光,真的特别灵。”

琬宜笑起来,“还做法?

越说越神叨了。”

赛满鼓一鼓嘴,嘟囔这,“没骗人,我隐约还记得,那和尚穿的像是个喇嘛,还说这块玉若是没碎的话,都能做传世宝了。”

听她这样说,琬宜更觉不能留下。

但赛满真心实意,推拒几番,实在架不住她的磨蹭,只得收下。

看她同意,赛满笑起来,带几分雀跃狡黠。

琬宜看着露在外面的半截红绳一会,又开口问道,“这么好的玉,怎么就碎了呢?”

“就,摔地上了呗。”

赛满搅两下袖子,“小时候有一天奶娘带我出去逛街,打东边来了个耍猴的,我被吓着了,甩开奶娘往回跑,不小心撞着个人,玉就掉地上碎了。

我当时吓得不行,就呆坐在地上,直到奶娘扶我起来才缓过神。

玉碎成两半,一半应该被那人捡走了,剩一半被我坐屁股底下,这才留到现在。”

现在说起,她还觉着愤愤,“怎么能这么占人小便宜呢,对个小孩子都这么做,实在太讨厌了。”

琬宜被她逗笑,手伸过去撩一撩她额上翘起头发,柔声问,“这么说,这玉是你被阿塔收养时,从大草原上带来的?”

赛满点头,“阿塔说,当时就挂在我脖子上,是个环形,环里头用匈奴语刻了一排小字。”

说到这,她也笑起来,带些自得样子,手指在空中一点一点,“翻译成汉话,就是草原明珠,幸福长久。”

一直在旁边安静着的谢暨终于出了声,他噗嗤一下,学她的样子细声细气重复了一遍,“还草原明珠”他正色问,“狗尾巴草原?”

“”赛满气的脸颊通红,呼哧呼哧喘几口气,没忍住蹦到地上去,要去拽谢暨衣角。

谢暨早反应过来,一个猛子蹿出门外,转瞬没了影子。

赛满蹬上鞋,不依不饶也跟出去。

在屋里,隐约听见外面传来打闹声,少年低低哀求,连连认错,“明珠,明珠,你别掐我耳朵啊你”

琬宜笑,“谢暨平时神气活现的,怎么现在这么笨,连赛满都打不过。”

旁边传来男人淡淡声音,“应该的,毕竟我也打不过你。”

哪里是打得过与打不过,只是忍着惯着,不舍得还手罢了。

琬宜领会他的意思,虽短短言语,但还是觉着甜蜜。

她兀自抿唇乐着,转头时,才发现谢安竟一直盯着她看。

黑眸沉沉,面上没什么多余表情,也不知看了多久。

琬宜扭捏一下,听外头嬉笑声,羞涩气少了不少,头一歪,轻轻靠在他肩膀上。

谢安弯唇,唇啄一下她额头,俯视仰视之间,两人视线交错一瞬,明明什么其余的都没做,却还是让人觉得氛围暧昧黏腻。

又过小半个月,谢安已经好了大半,能下地行走了。

谢暨自己鼓捣鼓捣弄了根拐棍出来,模样不新奇,与街角那几个老头老太太夜晚遛弯时拄的木棍子相差无几。

琬宜挺喜欢,拿过去给谢安试,他眼神复杂看着那拐杖半天,又看看谢暨殷勤表情,到底没说出什么伤人的话。

只是等谢暨走远,他便就露出嫌弃神情,摆摆手要琬宜赶紧把那玩意随便塞哪个柜子里。

琬宜不明白,兴致盎然摸摸这看看那,棍上刷了漆,表面光滑腻手,她问,“收起来干什么,那不就白做了?”

谢安吸一口气,指指点点,“你还真让我拄着这东西到处乱晃去?”

琬宜抬眼看他,神色无奈,“你瞧你,还这么爱面子,谁会笑话你呀?

舒服就得了呗。”

谢安不说话,一手搭在椅背上,腿支起一条,就那么凉凉看着她。

琬宜拍拍裙子站起来,冲他哼一声,把拐杖塞在墙角木柜后面,只露出一个头。

身后传来谢安满意声音,“这不就对了,要不然等孩子生出来长大了,看着这玩意,再想起他老子曾经多怂的拄着个拐棍到处走,那我得多没面子。”

琬宜理解不了他脑子里整日都想着什么,斜睨他一眼,转身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