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夜晚即将来临的缘故,森林里的湿气渐重,热与冷的交替,在威逼与争夺中使得空气像飘满沉淀的粉尘般呛人,又闷又囊,溪水下的岩石块仿佛在下沉,清爽的触肤感不但没有带来惊喜,相反让夏悠惊的向另一块石头上跳去。 因为焦促间没有选择,并不光滑的岩石表面,划开袜子,戳破了她的脚掌,殷红的血,涌出的速度很快,只一会儿,夏悠脚下的石头上,就盛开出了一朵鲜红的血花,更加诡异的是岩石旁的那些茶色米粒大小的绿花,如同退潮时的蚂蚁,疯狂往夏悠脚下的那块岩石汇聚,这是她第一次觉得植物是活着的,一张一合之间,花苞变了样,啮齿状寒森森的小碎牙,爬满一池,磨刀霍霍的向着夏悠。 她以为它们会像食人鱼一样将她咬碎,毕竟数量是那么的多,但是事实上,它们的那种形态只维持了一秒,随后溪水面上又重新归于平静,甚至就连夏悠提着的那口救心气都还没来得及呼出。 汗涔涔的后背,被晚风吹的毛毛发冷,劫后余生带来的不是感叹,而是新一轮的崩溃,像压缩饼干一样压缩起的情绪,在这一刻遇水,并且开始无限制膨胀,空洞而麻木的双眼,所过之处,揽来的全是灰色重影,斑驳离散,低头看的越久,表情的苦涩味越是凝重。 不知何时从枝上跃起的弯月,将远处藏匿许久的影子给印了出来,银辉反射下的幽绿,比那物身处其间的森林还要沁翠。 夏悠仍然还是没有注意到那只光明正大靠过来的生物,她的思绪被困在刚才所见的情景里,不可自拔。 她记得自己的脚是在流血的,伤口应该也不小,毕竟没有任何磨和痕迹的岩石脊峰是那么的尖锐,可是血呢?她的伤口明明仍然还在隐隐作痛! “呱唧,呱唧……”比蛙鸣还要吵闹的动物声响在溪水岸的四周响起,和着怀里刚醒来就吠个不停的奶狗声,好不热闹,只可惜热闹是属于这个大陆的,夏悠什么都没有,还要时不时的担惊受怕。 又是一阵呱唧呱唧声,尖细而高昂,吓回了夏悠的神,也吓出了躲在暗处的那个有着墨绿色眼睛的生物。 随着它的出现,溪水旁涌出一大波长着银白色小耳朵,眼睛瞪的滚圆滚圆的小动物,有夏悠巴掌大点,弹跳力非常的好,在水面上跳动自如,尾巴很长,至少比身体长,非常蓬松,毛茸茸的呈半弧形。 它们嘴里都叼着亮晶晶的东西,再定睛细看,夏悠发现此时的溪水面亮的出奇,像是摘了漫天星辰,偷了初冬絮雪,衔着阳光的琉璃,总之美丽的很,如果忽略那个不合时宜出现的不明生物的话。 怀里嘟嘟的叫声一如它颤抖不停的小身子,怕是正常的,夏悠也怕这个庞大的生物,她今天中午的时候才从柯多嘴里见到过,只是这一只看起来明显就比中午的那只大,是复仇吗?可为什么要来找她?是因为她弱?就像柯多欺负比他弱的那只生物一样? 此时的夏悠颇为悲愤,她发现自己在这里成了最底层的蝼蚁,谁都能轻易杀死她。 它有两个很长的犬牙,静静的蛰伏在嘴下,和成年象牙差不多大小,看起来比柯多那个怪物还要强壮,至少从毛皮上来看是这样的。 呱唧呱唧的声音,随着蹦跳忽高忽低,溪水里的银光逐渐稀少,岸上的亮点却多了起来,不过很快消失不见。 这半会儿散落的光,足够夏悠看见自己与那只虎视眈眈的怪物相距多远,大概一个猛扑的身长,对方就能瞬移到她这儿,下意识的咽了咽唾沫,再也无暇顾及凭空没了的血渍,高度紧绷着身躯,暗自向后寻找出路。 就像她之前所说的那样,森林里的黑暗来的很快,黑的也很纯粹,伸手不见五指是应该的,要不是她现在处于一个较为空旷的地方,遇见眼前这种生物,别说是想跑,估计觉察到它的存在都不可能。 夏悠知道它在等待时机,最好是能一招毙命的那种,坐以待毙从来不是清醒情况下的夏悠会做的事情。 世上所有的东西都具有两面性,破开皮肤形成伤口的血液亦是如此,因此流血到底是好是坏,谁也说不清,或许得看它带来的利益纠葛有多繁琐。 比如对于喜欢它的柯多来说,足够的引诱成本,一定能劳动他的大驾,彼此都能获益的事情,流血就是必然结果,当然也就成了好事,不管对她还是对柯多来说。 这般想脚下的力度自然会增强,接触着重在一点,面积变小,压力随之上升,脚心的伤口裂开继续外扩,以及新鲜血液的补给,顺理成章。 夏悠身上的腥甜味一散,水中那群本该没有活动能力的米粒绿花,再次化为寒意森森的齿牙蜂拥而来,岸上本已不见了的小动物,窸窸窣窣不知从哪又伸出了脑袋,有的躲于灌木丛里观察,有的站于溪水边旁待势,有的跃于水面上找寻,或躺或卧,千姿百态,唯有溪岸边的那抹幽绿,一层不变,那样的光色,绝对不是萤火虫的尾芒所能比拟的。 它的腹部有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痕,即使顺滑丰厚的毛发都不能将其掩藏起,也许正因如此,它才不敢轻举妄动,它锁定猎物的姿势神情在旁观者看来或许很美,线条流畅,骨骼健美,但在夏悠的眼里却是死亡召唤给予美的假象。 许是它终于看清夏悠是个毫无抵抗能力的猎物,它的举动越发大胆,甚至丝毫不在意的昂起健硕的身姿,龇着一口冰锥冷牙,磨舌吮血,垂涎的唾液,顷刻泛滥成灾,兴奋的嘶鸣声也由断续不成行转而鸠鸠向天嚎。 鼓鼓腥风夹着热浪扑面袭来,被兽爪踩踏过的野花野草拦腰折断,再未能挺起腰身,明天的阳光从此无缘,夏悠觉得自己大概也是那样的结果,因为不知何时闭上眼睛的她,已经感受到来自身前正上方投来的无形压迫,呱唧呱唧的警示声突然此起彼伏,这是一场毫无预兆性的声音大秀,宛如刺透了她的耳膜,穿碎了她的脑髓,瞬间失聪对于此刻的夏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柯多为她的血来了,不用睁开眼睛她都知道,因为混杂在大秀里的独特短促声出卖了他,柯多应该是打不过它的,事实上和夏悠想的一样,他左侧滑翔时的翅膀,被那只生物一巴掌拍碎,至于夏悠为什么能猜到,原因很简单,作为土生土长在这片森林里活着的怪物柯多,他是那样的喜欢血,出于本能,他对血腥气会较之其他动物更加敏感,而他并没有在她受伤的第一刻时间内出现,而是在她血流的更多时现了身,除了打不过那只受伤的野兽,又不能抵御她血的吸引,她想不到其他原因,这场赌注她赢了,但是夏悠并不为此而感到开心。 柯多打不过它,意味着他们都得死,即使她此刻乘机逃跑,脚程的问题也会拖累她,更不用说她身上的血腥味如此浓重。 虽然夏悠在暗夜里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好在不知什么原因,溪水面上又飘满了一层银光闪闪的结晶物质,借着这暗淡的光,隐约能看到柯多的牙齿咬进了对方的咽喉,就在她要为此暗自庆幸的时候,她发现柯多左侧本就被拍断了的翅膀,被打斗撞倒了的枝干狠狠穿透。 溪水里的光芒再次消失之际,夏悠踩着岩石上了岸,一左一右隔着一条狭窄的溪流,她要逃,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柯多意外的打赢了,但是受了重伤,刚才还见它的咽喉,不受控制的呕血,翅膀也不能从树桩上拔出,而那只想要咬死她的野兽,在她的见证下更是断了气,就连那双格外渗人的眼珠子都被挤碎了。 她是该心安理得的赶紧离开这里的,毕竟那只来救她的怪物,一直将她当成食物看待,可是脚下的那群小生物着实太过吵闹,呱唧呱唧的围着她转来转去,夏悠绝对有理由相信自己也许会在黑暗里一脚一个的不甚踩到它们,但是它们对此毫不在意,有大胆的已经开始扯她裤脚,小胆的就捧着手里亮晶晶的东西往她怀里丢,冰凉扎骨,感觉比冰块还要冷,好在只有米粒大小且这样做的并不多。 想走是不存在的,别看它们小,到底赖不住数量多,细小的爪子也足够锋利,一抓一个小洞,用不了多久,她的这件衣服就会报销,至于它们的目的,一目了然的清楚,想来一开始的尖叫就是因为柯多来了吧,夏悠无法明白为何它们会那么重视他,也想不懂他怎么会有这么一群小不点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