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言语两人应是相伴多年的夫妻,这生死存亡、万分危急的关头,那妇人悲愁哭泣自然是人之常情,可她话中却似在斥骂自家人,就着实有些不寻常了。
方才她手中动作稍微大了些,低泣时双颊极痛苦地抽动着,**了几声,我这才注意到,她肩背处有一片焦肉糊血,显是遭火烧燎过。
白先生也瞧见了,微施一礼开口道:“还没谢过相救之恩,老朽会点医术,这位夫人的伤,或许能帮上忙。”
老者打量了我们两眼,细细瞧着白先生的面容,露出些惊讶之色,试探着问:“您、您是京都城里那位……来过瓦房村布医的大善人?小椿那孩子把您带来的?”
闻言妇人也看向我们,先生迟疑应了两声,寻遍浑身上下搜刮出一小盒创伤药膏递给老者,道:“给她抹在伤口上一些,能止止痛。”
老者谢过,接了药膏轻声哀求那妇人:“老婆子,千错万错都在我,可都这个时候了,保命最要紧,让我给你上点药吧。”
妇人阴沉着脸没有吭声,老者便沾了药膏小心翼翼向她伤处涂抹,想是疼极了,那妇人满脸的皱纹缩成一团,死咬着袖口不让自己叫出来。
我向老者道了声“我来吧”,撕下块勉强算得干净的衣料,涂了些膏药往妇人肩背处轻轻沾去,她倒吸几口气,脸色稍缓。
老者退至一旁,先生便得机问询道:“两位是瓦房村……幸存下来的百姓么?可否告知老朽究竟发生了何事?”又将小椿所言简略对他们说了。
老者听到这话,垂着头双手掩面,半晌只叹不语,妇人却擦着余泪,悲声开了口:“你这个没心肝活该千刀万剐的,做的哪门子里长?小椿一个小孩儿都这般不怕死,拼了命逃出去请医师来治病,你呢?!你倒好!一声不吭毒害了全村!这可是生你养你的村子啊!哪家哪户不是老相识?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里长?毒害了全村?
先生抓着那老者连声问道:“你就是里长?‘毒害’是什么意思?毒在哪里?”
他边抱头边摇晃道:“别问了!别问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命都快没了!少说些话,兴许能捱到他们走……”
“命?命?!你的命是命?其他人的命就不是命了?还有儿子儿媳,还有我那连名字都没起好的小孙子?你怎么忍心?你怎么忍心呐!”妇人尖声打断了他的话,“往水井里下毒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你怎么忍心下得去手?!”
“不是……不是,老婆子,我开始真的不知道那是毒药,以为那是治水的药,我没想过害他们……我怎么可能去害大柱他们?那是我儿子孙子呀……”那里长慌忙摇着手辩解。
“你不知道?如今说你不知道?那你为何从好久之前就不去村口水井打水了?宁愿跨个山头去溪边挑,也不让我们吃井里的水……我那时候就该瞧出来不对劲儿的,可我怎么能想到,你这个好里长,跟我一块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头,是在听他们的命干这下毒的勾当呢?”
她字字悲凄,犹如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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