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他花费重金去捧恒玉,可惜每次连面都见不着,白天黑夜都是如此,想要耍横,却也不敢。 自从上次花魁盛会后,冷峻就让吴息泪雇佣了神鹰武馆的弟子做媚春楼的护院。侯询还特地选了自己最为得意的女弟子荷风做了恒玉的贴身侍女。 荷风心眼实,对雇主可是绝无二心,余耀棠抬出的所有名头都吓不倒她,真金白银也收买不到她,真可谓是油盐不进。偏偏她年纪虽轻,学艺却精,一身武功高得吓人。余耀棠再怎么混也不敢惹她,因此受了不少闲气。今天碰巧看到程盼儿,就想从她身上撒撒气,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白白被踩了一脚。如此一来,怒上加怒,将满腹的怨愤都发泄到贴身的随从谢春和庞洛身上。对二人是一番拳打脚踢,毫不留情,边打边骂,“都是死人!看见本少爷被打也不上来帮忙,要你们何用?废物!废物!”打得两人是抱头蹲下,敢怒不敢言。 程盼儿担心余耀棠会追上来,一刻也不敢停留,一口气跑到了城南小院,拍门拍得震天响。 云小雀以为出了什么事,忙跑出来开门,看见程盼儿满脸惊慌,惊道:“盼儿,你……”还没说完,程盼儿就软瘫在他的怀里,只剩下喘气的份了。 云小雀吓了一跳,抱起她走进屋内,放到椅子上坐好。晓冰听到动静从房间里跑出来,看到程盼儿这副模样,脸色都变了,颤声道:“小姐,你,你怎么了?”程盼儿到秀丽庄做工的时候,她也不留在程家,就跑到城南小院帮忙准备一些吃的,饭点送到秀丽庄去给程盼儿吃。 云小雀端着茶对程盼儿道:“盼儿,来,喝点水。”程盼儿颤颤巍巍地喝完,喘气才没有那么急促。她是看到云小雀,知道自己安全了,高度紧张下身子一下子放松,才会顿时失了全身的力气,刚刚恢复一点,就扑进云小雀的怀里失声哭道:“四哥......” 云小雀紧紧将她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的秀发,满脸疼惜,也不说话,由她哭着。 好一会儿,程盼儿才止住了哭声,抬起头,满脸泪痕地看着云小雀,抽噎着。 云小雀柔声笑道:“没事了,可以和四哥说说出了什么事吗?” 程盼儿回想着道:“好多好多事啊,都不知道怎么说?” 云小雀笑道:“慢慢说,有的是时间,四哥听着。” 程盼儿点点头,晓冰又端了茶水让她润润喉咙。程盼儿喝了两杯茶,断断续续地把遇到余耀棠的事情经过讲了一遍,相比起沈拓的事,她还是觉得这件事更可怕。 云小雀听得是神情凝重。晓冰听到余耀棠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下就这般大胆,也是满脸担忧,对云小雀道:“四爷,这样小姐以后连门都不能出了,这可怎么办呢?” 云小雀眉头深锁,若有所思。 三天后,卧虎城中又出了一件大事,余耀棠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偷袭打晕□□裸地绑在菜市场的柱子上示众,成了所有百姓口中的笑柄。余家虽然有权有势,但是也找不到是谁做的,又怕追查下去,会让儿子的劣迹暴露得更多,只好硬是咽下这口恶气。余耀棠吃了大亏自觉没脸再待下去,就连夜离开了卧虎城,去外面避避风头。 程盼儿听了之后真感到自己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看来总算是摆脱了余耀棠这个恶魔。 淡荡春光寒食天,玉炉沉水袅残烟。梦回山枕隐花钿。 海燕未来人斗草,江梅已过柳生绵。黄昏疏雨湿秋千。 暮春时节的清明节,让李清照这位女词人内心充满了哀婉的伤痛,这也是程盼儿此刻的心情,她没有李清照那么多愁善感,她的伤痛自然不是因为暮春而伤春悲春,她是因为过世的母亲。 姜女就是在清明这一天过世的。每年到这个时候,程盼儿就会到栖霞岭的木清庵斋戒三天,拜祭母亲。 木清庵位于栖霞岭南面的半山腰,与对面山峰的回灵寺遥遥相望。和僧侣众多,香火旺盛的回灵寺不同,木清庵十分幽静,鲜有香客。庵里除了住持晓镜师太,只有五个尼姑,三个带发修行的俗家弟子。她们自己种植庄稼,自给自足,清修无为。 木清庵的左边是一片小松林,松林尽头有一处飞泉从山顶直泻而下,这是姜女最喜欢的景致。当年她身染重病,知道时日不多,就到木清庵静静地度过自己剩下的日子,几次拖着病体看飞泉,她喜欢飞泉的无拘无束,清澈纯净,临终时嘱咐程盼儿要将自己火化,让自己的骨灰随着飞泉而去。 程盼儿含泪答应,她知道母亲怨恨父亲,宁愿灰飞烟灭逐水而去也不愿意进程家的墓园,尔后在木清庵里为母亲设了一个牌位,每年都过来拜祭上香。 每次来到这里,她都会捧着母亲的牌位到飞泉边去,坐在岩石上,一坐就是半天,好让母亲能看看这道风景。回想着和母亲生活的一幕幕,回想着她过世时的情景,心痛难耐。母亲已经过世有三年,对她来说,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想一回痛一回。有时恨不得自己也能成为飞泉的其中一股清流,随着它自由流淌,和母亲在万水中团聚,依偎在母亲温暖宽厚的怀抱里,再也没有任何的烦恼。想着想着,泪珠又滚落下来,晶莹剔透,跌落在泉水中,和泉水融合在一起流向远方。 云小雀静静地走到她的身边,看着她哀伤的面容,轻叹一声,坐在她身边看着泉水口中道:“别这样,你这个样子,姜姨会挂念的。” 程盼儿靠在他的肩膀上悲伤道:“四哥,我好想娘。” 云小雀伸手摸摸她的脸颊道:“我也想她,可是再怎么想她也回不来的,我们能做的,就是想着她,继续向前走。” 程盼儿道:“如果娘能回来,我宁愿永远不长大。” 云小雀爱怜道:“傻丫头。”他从怀里摸出一只白玉麒麟,在程盼儿面前摇晃着道:“看。” 程盼儿直起身子看着他,有些疑惑。 云小雀看着她道:“别再为灵木麒麟闷闷不乐了,放下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过日子。” 程盼儿心中踌躇,低声道:“可是......” 云小雀道:“别可是了,我不是要你忘了姜姨,可你也不能总是活在过去里。盼儿,四哥希望你能快快乐乐地过日子,这是四哥的心意,你收下吧。” 程盼儿见他一片热心,不忍逆了她的意,点了点头。云小雀帮她用红绳系在腰间,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柔声道:“别难过了,相信四哥,若是你和灵木麒麟有缘分,它一定会回到你身边的。” 程盼儿想到沈拓那张阴沉的脸,沮丧道:“还是算了吧,再遇到他,指不定还要倒什么霉呢!” 云小雀淡淡一笑道:”我们回去吧。“程盼儿看着不远处林子里盛开的鹅黄色的野花,道:“我想让娘亲再看看花,四哥,你先回去吧。”云小雀听她孩子气的话,道:“也好,我先去帮忙准备午饭,你带着姜姨慢慢看花,不用着急回来,有事喊我。”程盼儿点了点头。云小雀跳下岩石,很快消失在树林间。 程盼儿抱着母亲的牌位走到野花丛中,找着开得最美的野花,坐下来,对牌位问道:“娘,你看这些花好美哦,你知道它们叫什么名字吗?”她等了一会,似乎看到鲜花变幻成了母亲的模样,那是世界上最美最温柔的一张脸,对着她微笑着,程盼眼泪又涌了出来。 她伸手抓着虚幻的面容恳求道:“娘,你带我走吧,带我走,自从你离开我之后,我好难过好难过,我离不开你,离不开你!”她的泪珠滚下脸颊,滴落在黄花上,母亲的幻影被打碎了,她伸手一抓,什么都没有抓到,抬头看着四周,独自一人,没有母亲,她霍得站起身,喃喃自语道:“娘,你不要走,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她哭了好一会来,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抹干眼泪,抱起母亲的牌位准备回木清庵,忽然看见不远处的松树下有一个人影在晃动,心中一动,好奇问道:“谁在哪里啊?” 那人没有回应,她壮着胆子走过去一看,这下看清楚了,居然是沈拓,看他的样子,在这里待了有一段时间了,难道他一直都在看着自己吗?程盼儿倒吸一口冷气,不知道他意欲何为,退后几步看着他,颤声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沈拓还是那句话,“与你无关。”只是语气不像先前那样冰冷,程盼儿对母亲的呼唤碰触到了他内心最为柔软,也最为刺痛的地方,此刻他的心情可谓是复杂至极。特别是当他看到程盼儿腰间的白玉麒麟时,复杂的情感又化作莫名的怒火,冷言道:“哼,这么快就找到替代品了,你变得还真快。” 程盼儿见他阴阳怪气的,心里也有气,绷着脸道:“要你管!”说着转身就走。 沈拓见她越走越远,那白玉麒麟在阳光下还是不停地晃动着,刺痛着他的双眼,心中暗道:“看我不好好教训你。”脚下生风,很快就挡在程盼儿面前。 程盼儿抱着牌位后退几步,看着他怒道:“你,你挡着我做什么?” 沈拓从怀中拿出灵木麒麟问道:“这东西你不想要了吗?” 程盼儿看着眼睛一亮,道:“我想要啊!那又怎么样?反正你是不会还给我的。” 沈拓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问道:“你真想要它?” 程盼儿连续点点头,看着灵木麒麟,忘了之前的教训,半信半疑地问道:“你真的愿意还给我?” 沈拓将她的诚心都看成了虚伪造作,心中火气更大,冷声道:“看你的本事。”说完伸手一甩,灵木麒麟脱手而出。 程盼儿惊呼一声,直到看见它挂在一株大树的树干上摇摇晃晃才松了一口气,看着沈拓喊道:“你干嘛?干嘛把它挂在树上?” 沈拓不以为意悠悠道:“你不是说它是你的心爱之物吗?你愿意冒险把它拿下来就归你了,记住只能你自己去拿!不许叫别人帮忙。” 程盼儿看着那株大树正长在离悬崖不远的地方,心中有些惶恐,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沈拓讥讽道:“你害怕了?看来你对你娘的感情也不过如此,你不要我可要拿走了。”说着走到树下。 程盼儿喊道:“谁说我怕了,你说话算数吗?” 沈拓转身看着她,见她脸有喜色,有些意外道:“算数,只要你能将灵木麒麟拿下来,就归你。” 程盼儿跑到树下,将母亲的牌位轻轻地放好,对着牌位双手合十,诚信祈祷道:“娘,你要保佑我顺利拿到灵木麒麟哦。”接着就撸起衣袖和裙子,开始爬树。 她是个女孩子,但也是个淘气好玩的。什么上树摘野果啊,下河摸鱼啊,林间追野味啊,都难不倒她,只有大树下面烟雾缭绕的悬崖令她胆战心惊,都不敢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