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江纪伯(1 / 1)两厢情首页

“芸珠,芸珠。”  左靖骁停下马车,周遭温暖灯光亮起,他掀开车帘走近,发现车内的人已经睡着,迷迷糊糊的转了个身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左靖骁眼疾手快接住。  睡梦中的人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刹那间睁开的双眼,却看见自己被他抱了个满怀。刚刚睡醒的芸珠表情愣怔,“侯爷?”声音有些不确定,还以为自己在梦中。    左靖骁看着她一副呆呆的模样,眼中倒影着车外的光亮熠熠生辉,知道她还没反应过来,忍不住轻笑,似乎在思考,回过神时又将她放下,取过一旁的披风给她盖上,说:“睡罢。”说完正转身离开,芸珠伸出手来拽住了他的衣袍一角,“侯爷?现在是哪?”    左靖骁停住脚,回过身来,看了芸珠半晌,说:“我们已经到了锦州,不过,”又有些迟疑的顿了顿,“今日先不去江府,我们改日再去。”  芸珠也未多想,点点头,又问:“那我们要去何处?”    他动了动唇,开口,“白斋堂。”    烨冥和阿月离开后,阁楼上歌舞未歇,来往宾客络绎不绝,没有人发现阁楼走道尽头一间雅间门上紧紧扣了一把铁锁。一个深帽高领披风,坐在对面楼上,一手举起酒杯,一手放在桌子上,跟着歌曲节奏漫不经心地一下下轻叩手指,双眼如鹰逐鹿,一瞬不离这方。    江纪伯被软禁在屋内,看着远方灯火明丽的街景,不安地皱紧了眉头。若是如阿月所说,芸珠真和左靖骁到了锦州,现在后悔只怕为时已晚。    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江纪伯认命地闭上双眼。江家一族已经无力回天,可惜了芸珠,当年若是顺从天意不要去寻她……    江纪伯半生辛劳,十二载都在找芸珠。约莫七八年前,他得到了从漠北传来的消息,便亲身去寻了四年也未见踪迹。日日夜夜奔波遍寻,却无功而返,因在漠北四年,那里的冬天大雪压山,气候极其恶劣,江父患上寒疾连着一双腿脚不利,便无法行走。    从漠北返回锦州,一路山水迢遥,车马疲乏,江父病情越重。侍从小厮都束手无策,眼看就要听天由命,路过农庄却得知白渠有一人,名作白不余。    小厮侍从无不吃惊伏地,大感苍天有眼,老爷有救了!仅一个名字,便让人如此欣喜若狂——这白不余便是名振天下的“鬼手华佗”,其医术超群,乃世间百年不遇的神医奇才。    被称作鬼收华佗是因此人行踪诡秘,来往无息,却辗转于各个商路,会南来北往病症无一不治。    当找到白不余时,江父已算九死一生。小厮哭伏在地,只听得,榻前白衣老者问,“他名作谁?”    侍从泪眼婆娑,半停了哭声,看着面前不怒自威的人,道,“锦州江府江纪伯。”    白不余眼神未变,却径自打量着卧在病床的人,半晌才有动作,屏退了众人,独自留在屋中。    小厮侍从一干人在门外苦苦等候了六个时辰,直到星月当空,“吱呀”一声,门由内打开,白不余走了出来。一言不发负手离去。    隔了两日,江纪伯转醒之日。白不余再来,身边便多了一个女子,十五六模样。女子跟在其后走近了屋内,江纪伯看见来人,挣扎起身,并无半点吃惊。    只是看着白不余,苦苦笑道,“纪伯有劳先生。”江纪伯认得来人,这“鬼手华佗”当年也是锦州商会内人,他们也算旧识,只因白不余不喜“八柜”作风,便远离锦州不再露面。    白不余默不作声,只是伸手示意让江纪伯不用起身。女子站在其后,江纪伯也瞧见,不知白不余之意,问“与先生同来之人是……?”    白不余并未作答,只招收身边人到两人跟前来,出声道,“此女唤芸珠”。  江纪伯面露惊色,原本平放在床的手具是一握,视线紧锁着女子。    “芸珠……?”床上之人屏息良久,又惊又疑地开口,心中紧张激动难以言表,面容紧绷。    女子一脸迷茫看向他,并不认识,仅点点头。    一旁白不余缓缓开口,“此女半年前被被白渠一农户救起,已经奄奄一息。我恰在此地久居,便救活了她。”    江纪伯心中大动。  白不余又言,“她身上有一毒,极为罕见却与当年江夫人体内之毒十分相似。”    此话一出,江纪伯心中升起的狂喜转而被痛苦惊吓占据了大半。他确信她就是江家一直以来苦苦寻找的女儿,那面容中十分有七分相似她的母亲是不会有假的。    白不余与江家渊源颇深,他虽不喜江家,却也不会在此事上故意使诈。他既然领着人来到江纪伯跟前便是已经确定无疑。    白不余不再多说,只是静静在旁看着,芸珠回头怯怯地看了一眼,他脸上提起笑意轻轻地摇头。    芸珠知道这是白不余在告诉她对面没有危险,而且他还鼓励她上前亲近榻上的人。白不余待她很好,这半年来一直照顾她,虽然她并不认识他,也不知他的来历,但经过半年相处,芸珠还是对他十分信任。    江纪伯卧在床上,两只眼睛一直注视着芸珠的一举一动。看着她有些犹豫畏缩不敢上前,反而回头看白不余,心下又是酸楚沉痛交织。    “芸珠,”江纪伯声音颤颤,已经哽咽,从未想到父女相见竟是如此场景。“芸珠,来,过来。”他伸出床外侧的一只手,想要牵住她。    芸珠迟疑了,脚步未曾动过,心已如擂鼓。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寻得亲人,这个躺在床上的人会是谁?    “芸珠,来,别怕,咳咳……”江纪伯心中迫切难以言表,他等不及她走到跟前,便艰难地一点点努力聚力起身。  “你……”芸珠见他作势要起连忙上前,他病情如此严重起身实再不易,终是不忍看他如此。    白不余全程静默,束手站立在屋内,看着两人也未离去。    江纪伯好不容易看见她来到跟前,一只手颤颤,朝着她的方向伸出。多少载春华秋日,多少个日夜反侧,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可是茫茫人海找一个当年不足一岁的幼儿,无异于大海捞针。    本以为此次漠北能大有希望,整整四年,寻遍了漠北都无所获。江纪伯病重,觉得自己恐怕此生再也无缘见她。此刻当真相见时,多少话语如鲠在喉。    江纪伯至今都记得她走过来时心中汹涌的感情被狠狠压住,问道:“芸珠,你可知自己姓什么?”    女子摇摇头,一脸茫然。他目中泛起泪光又笑道,“芸珠,你可知道我是谁?”  话落,女子还是摇摇头。她看得出来,这中年男子很是激动,特别是听了白不余的话之后,看着她的眼神都变了。可是自己却对他并无半点记忆,也难以理解他的感情,但又不好出言伤人,芸珠试探地问:“你认识我?”    “当然。”江纪伯答道。    芸珠又问:“你是谁?叫什么?”  “我叫江纪伯,江流的江,本纪的纪,伯仲的伯。”    芸珠点点头,迟疑了一下,终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我姓江,是你的女儿?”    “扑哧”,一旁的白不余忍不住笑出声来,“芸珠真是聪明。”  江纪伯脸色苍白,很是虚弱,慢慢开口道:“芸珠的确聪明,你已经知道我们是血亲了。”    “可是……我如何相信你呢?”芸珠并不吃惊也不激动,她并不傻,也不是三五岁孩童,这样的认亲太过意外,倒是显得有些不真实。    “你说的有理,咳咳”江纪伯被她的话转移了几分感情,也准备证明给她。“你的右脚掌心半中位置有一颗血红豆粒大小的痣,那不是普通的痣。”    话说一半,江纪伯看向白不余,又缓缓继续:“这红豆纪乃是白先生当年亲手所种,江家女子脚心皆有,你大可问先生。”    芸珠转头,看向白不余,只见他眨眨眼睛点了点头。她无法反驳了,也确是如此。可是心中还是不解,“那为何你如今才来寻我?”    江纪伯苦笑,摇了摇头,“我寻了你太久,找不到,都快要放弃了。”无心解释,都是他对她的亏欠。  白不余皱起眉头,虽是与江家相处不快,但也不会有失公允:“芸珠,他自你一岁离家,便一直寻你至今。这次去漠北搞成这副模样也是为了寻你。”    “咳咳咳……”江纪伯咳嗽得厉害,眼中泪光闪现。  芸珠摇了摇头,似听见了白不余的解释,又没听见,“你们说谎。”说完,便兀自离开了。    江纪伯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泛起酸意,“多谢白先生救起芸珠。”    白不余并未应答,只说了一句,“我只为了还江家一个人情罢了。以后,多多保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