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苏玉瑶到沪城的第一个年,前段过得不算舒心,刚喘口气,没想到还未出十五佳节,就接着又出了两个传闻,到处传得沸沸扬扬。 其中一个和沈尧勉强有点关系,另一个和郑明承完全脱不了干系。 苏玉瑶听说后只得默默感慨一句,两人不愧是亲戚,连上报纸都像约好了似的一起。 而沪城也真不愧是大地方,风流韵事频传,颇有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意思,也怪不得沪城百姓闲暇爱关注这些,因为委实有意思。 她不识字,报纸还是田伯拿回来之后,在她的请求下念的。 和沈尧勉强搭上边的事,苏玉瑶刚听说也十分吃惊,是继孟十三之后,孟十四也出嫁了,嫁到金陵城。 若无报纸宣传,她都不知道这事。 孟家在短短一个月内连嫁两位小姐,流言蜚语怎么能不漫天飞。 最为人津津乐道的猜测,说是孟家两位小姐都迷恋上了沈家的大少爷,沈尧。但沈家和孟家的关系,沪城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谓是老死不相往来,连明面上的平和都懒得维持。 所以在得知孟十三和孟十四都存了这样的心思之后,孟家就狠下心来棒打鸳鸯,选择飞快的将女儿外嫁,绝了这番心思。 报道将沈尧和孟家两位小姐的往来写得绘声绘色,仿佛他们亲眼见到三人在宴会上如何亲密往来。 甚至还把两姐妹恋上一个男人的剧情拓展,写得缠绵悱恻,将姐妹花内里一系列,揪心纠结谴责懊恼的心情,描绘得淋漓尽致,比之街边话本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玉瑶听得傻眼,她不知道其中有多少真真假假的水分。 孟十三喜欢沈尧是真,但孟十四是否也喜欢沈尧,她也是真没有看出来。 若非假的,便是孟十四隐藏太深。 她想到有一回见,因为沈尧已经和孟十三摊开说清楚,孟十四再撺掇孟十三去找沈尧时,被孟十三拒绝了。 要是以往孟十四也是借着孟十三的幌子去接近沈尧,倒也不无可能,只是那样的话,孟十四这人就太理智太可怕了,绝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的天真烂漫。 这个传闻,沈尧只是以被猜测的身份出场,所以说了算是勉强有关。 但郑明承的传闻,却实打实的是他本人弄出来的。 报道上说,过年的时候,郑家大少爷随沪城大学的霍校长,到其友人司法总长荣鸿良家拜访。 这位荣总长,就是沈黎刚回国那会儿,苏玉瑶第一次和苏老二去参加他的洗尘宴时,在门口遇到还交谈了几句的那位。 郑明承身为沪城大学的学生,又是郑家未来的家主,和校长去拜访好友本也没什么,还能拓宽人脉。 但偏偏郑明承这次去拜访荣鸿良,却正好遇到了荣夫人的好姐妹也上门做客。 郑明承对荣夫人的这位好姐妹一见钟情,就紧接着展开了热烈的追求,还得到了荣鸿良的支持。 荣夫人就是说要给苏玉瑶做媒的那位,当时和荣鸿良一起去参加宴会,苏玉瑶也见到过,还暗暗夸过对方年轻漂亮。 没想到这位荣夫人也曾是名噪沪城一时的一位人物,闺名邓一露。 沪城有个有名的戏班,叫武家班,在还没嫁给荣鸿良做妾之前,邓一露曾是这个武家班的花旦,和另一位花旦被戏称姐妹并蒂花。 这另一位,便是邓一露的好姐妹万语蝶,也是郑明承此番追求的人。 荣鸿良某次应邀去看戏,却看上了邓一露,后来邓一露退出戏班跟了他,万语蝶便一跃成为了武家班的当家花旦。 万语蝶模样生的好,身姿摇曳,面容俊俏,爱慕她的人不在少数。 但无论如何,世人还是看不起戏子,若养在外面当个外室,亦或是收了当个妾,还勉强可行,但若想当正室,这个身份就不够了,何况郑家这样看重门当户对的大家族。 郑明承追求万语蝶,那可不就处处碰壁吗? 且不说万语蝶有自知之明,不敢肖想,就是郑家坚决不同意的态度,都不知道给两个人之间整了多少事。 偏偏郑明承深情又执拗,你越是不同意,他越是要反抗到底,原来还收敛着只暗地里做,被家里知道后干脆正大光明的来。 而苏玉瑶也是听了这报道上写的,才知道自己之前一直想错了。 关家的大小姐之所以看起来十分年轻,不比郑明承大多少,那是因为关家大小姐本就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只是继母。 说起郑明承的亲生母亲,倒是和林出荷有不得不说的关系。 郑明承的母亲,姓林名书雁,金陵人士。正是林出荷的同胞妹妹,因为这层关系,故而郑明承才叫沈黎一声哥。 这位郑家原先的主母,温良贤淑,可惜在郑明承年幼的时候因病逝世了,郑孝业后来求娶他当时的秘书当续弦,也就是关家的大小姐,关瑞琼。 两人婚后育有一子一女,如今年岁还小。 因着这层尴尬的身份,关瑞琼虽为郑家主母,但在得知这事之后,并不好直接出手干涉郑明承的选择,深怕落下一个难容前妻孩子的恶毒名声。 更甚者,还要在郑孝业面前帮忙维护郑明承。 大概也是知道有这个缘由在,不会被太为难,郑明承越发天不怕地不怕起来。 接受了新式教育的儿子,转头就把学来的东西都用在家里人身上,强调恋爱自由婚姻自由,要破除门当户对的旧观念,直把郑家的人给气得牙痒痒。 父子俩斗智斗勇,你来我往的过招拆招,每天见报,可叫沪城百姓看了个尽兴。 苏玉瑶对此不予置评。 又过了两日,北上回老家探亲的钱从安终于随父母在十五这天又回到了沪城。 请了那么久的假,她回来后也不急于一时马上就去上学,带着冲洗好了的相片,还有老家的特产,先到苏公馆来找苏玉瑶。 苏玉瑶十分的高兴,亲自下厨招待她。 钱从安连日来长途奔波,坐火车坐得犯懒,也没有想出门闲逛的心思,饭后就窝在苏玉瑶房间里和她说话。 钱从安太懂沪城了,离开近半个月,参观完苏玉瑶的房间,当下便兴致勃勃的问:“我不在的这半个月,沪城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或者好玩的事?” “好玩的事似乎没有,新鲜事倒是有一件。”苏玉瑶挠挠头,“不过也算不上大事,不知道你看过报纸没有?” “报纸?”钱从安摇头叹息,“我刚从火车上下来就直奔你这,累都累死了,哪还有心思看报纸啊!什么新鲜事?都登报了,快说给我听听!” 苏玉瑶看她一副懒样,躺在自己床上哼哼唧唧的,就也跟着躺在旁边,把孟十四和郑明承的事和她说了。 “哇,这么先锋!”钱从安惊呼着翻身坐起来,眼里亮晶晶的,带着几许赞赏,“孟十四的事暂且不说,郑明承可真是勇敢啊,竟然敢于同家里作斗争!” “佩服佩服!社会进步就需要他这样的青年!” “……”苏玉瑶从钱从安的话里,似乎听出了一丝艳羡?她扯了扯钱从安的衣袖,“你不会也想效仿他吧?” 钱从安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感慨:“我倒是想啊,但没有他的勇气,暂时也没有对象,就精神上支持一下他吧!” 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良久,缓过来之后她才又叹息着说:“之前和郑明承也算是点头之交,没想到他倒有这样的魄力,刮目相看呀!” “可能是真喜欢吧。”苏玉瑶也跟着感叹道。 前有阿玲,现在的郑明承,两人本是截然不同的身份地位,却都为了喜欢的人付出良多,可见喜欢这事,若到深处,不能控制。 “喜欢是什么感觉呢?”钱从安问。 她也在十里洋场见惯风花雪月,但从未有过心动的感觉,以往看到那些个大家小姐为了哪家的少爷要死要活,还觉得夸张。 可如今静下心来一想,其实自己并不能体会那种感觉,做出的评价都不公正。 “谁知道呢?”苏玉瑶歪头看她。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随即朗声笑起来,把钱从安洗出来的相片拿出来看。 苏玉瑶对相片越看越满意,让田伯找了个闲置的相框给她,装起来摆在梳妆台上,一眼就能看见明媚的笑容。 快傍晚的时候,钱从安告辞回去,今天十五,她要回去吃团圆饭。 苏玉瑶自然不强烈挽留。 她送钱从安下楼,也顺道下楼去厨房帮田婶。 自从阿玲离开苏公馆,家里没有再招新的下人进来,厨房的事和内务全由田婶和阿彩负责。 虽然不算什么重活,也忙得过来,但偶尔她还是会去帮帮忙。 晚饭的时候,苏老二回来,也带回来了林出荷的消息,还是为她请家教的事。 过完年了,学生们都开始收心安分上课,林出荷已经替苏玉瑶目色好了一位品学兼优的女学生,收的价格也公道,问他们想什么时候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