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明歪着脑袋打量着他,只见他年岁看上去大约十七八岁,乌墨一般的长发披在肩头。 “你这少年,生得像女孩子一样秀美。” 祈明没说的是,他的神情高雅不可攀附,清雅高华如玉山上行,他的每一个表情,都伴随着山高水长,流水声悠悠。 “你……叫清显?” 小豹子迟疑地挥挥爪子。 招摇山,西海畔,桂树满山,人闲桂花落。仿佛盛开千年,就为这一刹那。 清显微微颔首,侧面优雅的轮廓泛着玉石一般的光泽。 扶疏的桂叶空隙之间,他看起来是那么的悠闲自在,眼中只有搂着怀里的女人。 小豹子说不出话来,这一幕实在太美。 它还那么小懵懂无知,只是看着清显,心底说不出的仰慕。 便是千年以后,沧海桑田时光流转,祈明睥睨四方之时,回想这一幕,依旧觉得心底说不出的温暖。 鬼使神差地它幻化成人形,一道浅黄色的光包围他的全身。竟然是个俊美秀气的小童子。 虽没有清显气韵清雅,倒是透着活泼生气,和这满山的桂花倒也相称,若说清显是副山水泼墨画,那他就是散发着浓香的桂华。 清显一脸平静悠闲,正要抱起东皇离去,忽地这少年眨巴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伸手拽住清显的广袖。 清显好脾性地停下脚步,似笑非笑望着他。 “这个……你们扰了人家清梦!都没有表示吗?” 原先理直气壮的祈明看着一派悠闲自在的清显,倒显得结结巴巴,犹犹豫豫,满是不自在。 桂树成林,烟雾缭绕,清气袭人。清显莞尔一笑,举目四望,却是不答。 小豹子不由气上心头,张牙舞爪地恼道: “原看你风度翩翩,以为是谪仙下凡,还起了几分敬重之心!哼!不过顶了张欺骗世人的模样……这么没有礼貌!” 他嘀咕地声音越来越小,也不知怎地每每面对这个气质清雅高华的男子,他总觉得自己理亏。 那人只是散漫笑着,好似就占尽了世间所有的道理。 “若是因在下的原因,让小豹王不悦,清显道歉便是。” “你怎知道我是豹王?” 忽的,一只皓腕如雪如霜缓缓伸出,罗袖里隐隐有串金镯子叮当作响,风轻摇桂花飘落,小豹子脑海里忽的浮现一个老夫子的话,一脸痴迷,不由喃喃念道: “这手臂,怎的比附近村落里的白面馒头还白呢?” 那手在空中僵硬了片刻,祈明只觉得两耳发热,说不出地心醉神迷。 只见那人倏地挥手,甩掉祈明拽着清显广袖的手,祈明一个站不稳重重摔在碧油油的青草上! “啊吆!今天摔第三次了!” 祈明手肘撑地,摔得个龇牙咧嘴。 祈明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一双眸子缓缓睁开,仿佛天地万物山川水泽都融汇其中,明亮灿烂若有漫天星子。 祈明的心忽的蹦出一个强音,继而有藤蔓妖娆的金铃花,慢慢绽放,勾连摇曳,随风作响。 东皇醒了。 她打了个哈欠,扬声问道:“居然说清显没礼貌?这少年是我家的小兔子。” “打狗还的看主人呢” 她微微一挑下巴,媚惑的眼角一扫清显,拖得长长的尾音带着与生俱来的威势。 清显垂下眼,微微苦笑低低说道: “我何时成了你家的……小兔子?” “刚刚,有问题吗?……做本上仙的玉兔,不比守在那破破烂烂的广陵宫好?” “这倒是……比那有趣……” 清显也不反驳,好一个随遇而安。似乎刚刚一瞬间的讶然只是旁人眼花,他又变得原来那般沉静淡定。 “那不就是!小豹子,你可还有说的……” “……” 祈明还没缓过神来,这!这风华绝代的男子……竟是只兔子!这个世界真相了! “既然没话说,那就走吧,清显……我们去玩个够!”东皇眼底隐隐闪过狡黠,清显也是看着祈明玩味一笑。 “啊!等等……” 祈明激动地蹦来蹦去,伸手就挡住东皇和清显的去路。 “你说他是玉兔,传说里月宫上的那个!?” 东皇笑着摇摇头:“清显,看看这孩子,多像只会到处蹦跶的兔子!我一直觉得你太安静了,哪像只玉兔啊?” “我若成这样……怕是在月宫一日也呆不下去,早跟你跑了去……” 清显最后一句话声音压得很低,只是笑笑。 东皇也不追问,指着前方: “走!我们找西王母去,这是假酒啊!回去再喝它个千日醉,真是欺世盗名,哪有让人醉个千日不醒的!” 她嘀嘀咕咕地又满是散漫,清显都不禁觉得眼前有只小金雀挥翅,抱怨着扑腾着,煞是可爱。 “喂!你们别走啊,既然是天上来的上仙,那定然是无所不晓了!” 祈明这个马屁拍得,响当当的就等着那二位点头称是。 东皇确实笑着点点头:“那要看你问什么了?” 祈明大喜,一手摸着脑门,继而笑从心生木讷地问道: “我就想知道,我爹他老人家今年,啊不,这辈子啥时候遇到天劫……我爹就是这山里的一只大黑豹,上仙可否告知祈明?” “要我说也行……就是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保密的?”东皇迟疑道。 祈明急道:“当然不是保密的!” 清显刚听到这忽的明白了什么,不由眼底漾起浅浅笑意,投向东皇的目光都带着丝打趣与纵容。 东皇也不管这孩子急得快跳墙了,悠悠说道:“既然不是保密的,那你说说看我听着!” 祈明只觉得一口鲜血快要气吐出来了,感情这位把他当猴耍呐!实在是欺人太甚,不!是欺负未成年的小豹子,真真是罪大恶极。伤害了他幼小的心灵! 忽的一阵风吹来东皇身上醉人的酒香,祈明眼珠子滴溜一转,当下一个移形换影出现在东皇清显面前。 他故意做出一个深深嗅味道的动作,凑向东皇满脸陶醉。 “香,实在是香!不过西王母的千日醉哪及得上……” 他一个停顿卖关子,继而神秘地一指远处山巅。 “我招摇山旷世独一的——龙泉祝余!酿了足足三万年,世间美酒无出其右!” 整个桂花林只安静了一瞬间。 只见东皇“刷”得站得笔直,一双明眸满满的动心。 “龙泉祝余!可是那碧花祝余,旋飞而成,三万年前的洪荒遗酿?” 祈明也不由心生佩服,这龙泉祝余天下罕见,竟还有识得此酒的人! “原来你不止会忽悠人啊,倒有几分见地。” “这龙泉祝余,世间只此一坛埋在招摇山巅……” “那还磨蹭什么!你领我去尝了那酒,别说是你爹,便是那藏邪的天劫是何时,我都照说无疑!” 东皇信誓旦旦。 祈明摇摇手说道:“那可不行!到时候你酒也喝了,不帮我了怎么办?” 他目光扫扫站在一侧很是无语的清显,一手堪堪指出。 “那这样你看可好?我领你去取那佳酿,先由他保管,等你告诉了我爹的天劫在何时,再喝也不迟!” 东皇眼珠子一转恰好瞥见那群狌狌,莞尔一笑,朱红华袖一挥道:“那还等什么?带路!” 招摇山,西海畔,桂树满山,一行三人也不磨蹭,直奔着那祝余美酒,只见红黄白三道光霎时各自包围全身,只一瞬间,那般打着旋的桂花还未飘落在地上,此处以空荡荡只有清风一阵,还残余着东皇那声“带路”和着清显低低浅浅的笑声。 招摇山巅,闲桂依旧,风拂雪,雪翩飞,流云曳,青天阙,芬芳香气袭人衣。青冥长天,漠漠黄云,谁堪着那木锦裘? 岁华尽摇落,芳意竟何成? “倒不想人间也有此景。” 清显举目望去,仿佛是陡峭高崖上凌风而立的莲华,风拂向他宽广的长袖,猎猎有声白衣翩翩,清奇入骨,高华雅然。 东皇只看了眼山巅皑皑白雪,就急切地巴望着祈明。 “酒呢?”东皇四下打量着。 祈明神秘一笑,在这里他可是了若指掌:“别急,跟我来。” 他长啸一声,气力充沛,山抖云颤,积雪纷纷碎落。 也不知念的是什么,他双目隐隐泛光,右脚半划圈左腿微曲,双臂野马分鬃式拳心虚握球摆出,单指柔柔弹出画弧收回,迅速收手单膝跪地支撑自己垂着头,轰隆一声,慢慢空荡荡的半空中隐隐浮现一道碎玉门,远远看去,好像是海市蜃楼般渺渺不可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