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皇思索片刻,笑道:“这真是奇了,莫说是我,便是王母也没法掏空那吝啬的东海龙王,这不成立。” 待看到清显依旧等待的表情,她抿嘴道:“三万年都不能原谅的错,我倒是很好奇是什么?” 清显乌墨一般的眸子更显幽深,好像有着终年未化的冰雪,又似洪荒的尽头没有终点。 东皇一转身,拍拍墙壁,“说这些有的没的作甚?我等为仙,便早该知道“情”之一字不可取!” “是这样吗……” “便给这王母留上三坛,这三千年在那男人眼里说不定……也就只是三夜!”东皇挑眉一笑,回头看着清显,“你说的那三万夜明珠,岂不是足足有三万年都在等?我才不信这男人啊,能动心忍性等上这么久。” 清显动动嘴唇,终究后退半步,不执一言。 两人推开桃木门,一阵冷气袭来,连呼出的空气都凝结成水珠,顺着两侧的通道滚落。 东皇不动声色,暗地倒是观察到,这清显毫不受影响,竟是连昆仑天池底的万年寒气都不在话下吗? 回想他对着酒窖的熟悉,再看着他依旧优雅从容的步伐,和那寒气中愈发如雕如琢珪玉般的脸庞。 东皇感到一阵寒气自心底而生,只觉得这清显下仙深不可测。 “怎么了,盯着我作甚?前面便是王母娘娘珍藏的千日醉了,这酒啊,需得混着九尾狐的眼泪,鲛人的思想愁,人间的百味,在瑶池下埋上三千日,才能有一份滋味。”清显悠悠然指着面前的红坛子。 东皇清清嗓子绕过他,径直走到一排酒架前,一袭红衣说不出的风姿。她拿下两坛,一坛随意的地丢给清显,另一坛自己拿着,看也不看就地坐下,背倚着桃木门屈起右腿,拔了塞子就仰头喝起来。 “这酒,须得埋上的年岁越久,味道越好。”她斜眼瞥了清显一眼,举起手里的酒坛,“哈哈,你和我比喝酒,当真是……” “当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清显接过她手里的酒,仰起头灌了一口,满眼笑意。 他也不挑剔,一拂衣摆坐着与她一同喝起来…… “你怎的知道我要说……”东皇奇道,这人莫不是会读心术? 清显没有说话,他的脸上稍露微醺,依旧一坛一坛得喝,已然喝得东摇西摆。 东皇挠挠头,笑呵呵道转过身扶住他,越发好奇。 “你……” “砰”又是一声酒坛碰撞的清脆响声,清显笑呵呵和她碰杯,仰头又是一大口。 “你既然不胜酒量,为何要与我赌这个?”东皇奇道。 清显脸颊上有不正常的红晕,他向前一栽,脸凑近了东皇,近在咫尺的双眼里深不见底,他的嗓音略微沙哑带着醉意: “呵,若我说,我千里迢迢来这一趟,只为了陪你醉一场,你可信?” 东皇怔住了,她动了动嘴唇。 继而,他仰面哈哈大笑,俊朗的容颜带着一丝狼狈: “这你也信?这……你也信……” 此时此刻,远在九重宫阙。 天帝寝宫。 九龙图腾薄纱轻轻覆盖在一副艳丽绝世的身体上,那男子揉着睡眼,长发如墨随意披散在肩头,赤着的脚晶莹剔透,比玉石还要洁白。 而他的容颜,光是半睡半醒间,便带着的魅惑和妖邪,足以蛊惑每一个男人和女人。 就算有薄纱的遮掩,一些痕迹也显示着刚发生的事情有些难以描述。 “终于走了啊……越发不好伺候了……” 他凝望着天帝远去的背影,低声自语,此刻,倚在在暗红色金丝绣矮垫上,一手幻化出水镜,慢慢浮现出那个红衣女子嬉笑怒骂的模样。 他情不自禁笑了,笑得极为温柔。 “东皇,你在做些什么呢?” 他慢慢划过水镜里她微醺的容颜,像是对着情人耳语般动人。 忽而他笑容一滞,五指紧紧收缩。 水镜里少年温和的声音唤着东皇的名字,他只觉得无端妒意袭上心头。 “东皇醒醒,酒宴快开始了。” 清显摇着睡到在自己膝上的东皇,哭笑不得。 “唔……啊!快开始了!快走快走……” 东皇刚揉着惺忪的睡眼就一个激灵,拉着清显就跑。 天兵只感到一阵风刮过,一头雾水,只听一声酒嗝接着: “替殷墟朱雀……谢过王母娘娘千日醉,当真不是凡品!待东皇千日后醒了再来拜会!” 东皇拽着清显的广袖,乘风而飞,留得一群天兵天将瞬间愁眉。 她一个跃身竟是毫无预兆的飞入下界,对着瑶池上空清脆的喊道: “告诉藏邪,我朱雀带这小玉兔去人间历练!” “大胆!竟敢直呼天帝名讳!” “我胆子一向很大啊!” 她笑得宛若银铃: “若是不说也罢,藏邪早就看我不顺眼,此一番,想来他巴不得我死在下界!” 话音未绝,人已不见了,只留渺渺流云,依稀飘荡。 碧潭中,激荡起层层水雾缭绕。 亦真亦幻,招摇山巅,人间仙境。 偏偏这美景有人无福消受,正是那平日里张牙舞爪的小豹子,招摇山未来的豹王祈明! 它乖乖地趴在大岩石上睡个午觉,平日里胡搅蛮缠惯了,今日都是安分起来。 满山的狌狌都探头探脑不敢置信,这家伙哪天不来缠着他们,今日倒是奇了! 毛茸茸软软的小豹子,身上沾满了飞腾的水雾。 它闭着眼睛,不自觉地抖抖耳朵,软趴趴地温顺极了。 任你是谁看了都想揉捏一番。 它时不时地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舔潮湿的鼻子。小爪子挠挠圆滚滚的脑袋,半个身子打个转缩成一团,身上铜钱大小的暗褐色斑纹在阳光下,显得气质不凡,浅黄色的皮毛还没有父王那般粗硬。 一只大胆的狌狌径直跳到它面前,“呜啊”一声,吵得小豹子倏地睁开眼睛,它一个弹跳来到狌狌面前,扑倒那个庞然大物,轰的一声尘土飞扬! 小豹子稚嫩的声音一声暴呵: “大头你说!我们是不是朋友!” 那狌狌一个劲的点头,直抖得宽广的肩膀上下摇摆,倒在地上闷声闷气道: “那当然!祈明,你先放开我,我们的关系那还用说?” “那你说说,我要怎么才能当上那威风凛凛的豹王?嗯!” 小豹子一眯眼。 “全招摇山都知道了!还不是你要凭借五行八卦阴阳推算出你家老头子何时遇天劫……祈明你记性可真差!” 小豹子吼了一声,伸出爪子在狌狌头上重重锤了一下。 “你个大头!全招摇山都知道,你们狌狌一族可以预测鬼怪妖兽的劫难,你摸摸良心,我问了你多少次,你偏生不告诉我哼!还说是朋友,大头你还敢来!” 小豹子斜着眉睥睨看着大头。 狌狌也意识到揭了自己的老底,两只前爪捂住自己厚厚的嘴,圆滚滚瞪着眼,警惕着祈明。 祈明眼珠子滴溜一转,无奈地撤了按住它的爪子,豪爽地挥挥爪子,重又躺回原来的地方: “走吧走吧!就知道你不会说……呼呼……” 大头狌狌揉揉眼睛,难以置信:它!竟然又睡过去了!大头百无聊赖地转了个身,走回狌狌的大部队里。 说时迟那时快,蔚蓝的天幕中两道绚丽的华光坠落,一道艳红若晚霞辉映着另一道浅白胜雪,大头一屁股坐在地上,使劲揉着眼睛念叨着 “我的个天神雷公王母娘娘!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大头没干坏事,没干坏事!” 大头两条腿蹬得起劲,双手捂着眼睛。 那两道光不偏不倚砸向这个方向,大头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祈明一声惨叫,眼前一片飞扬的灰尘 “啊!!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连个好觉都不让小爷睡!” 眼前却是一个红裳华服的女人,满身酒气熏熏,恰好是一屁股掉在祈明头上,直砸地祈明的豹头眼前一片星星。 祈明直起身甩掉这个疯女人,一边摇晃着站不稳一边骂骂咧咧。却是刚起身有一个踉跄四肢齐啪啪的摔倒,它回头一看,竟然还有个男子无奈地笑笑,白裳如雪如云,那人拂拂衣裳缓缓站起,宛如风入松,高而徐引。 “清显!我们再喝个痛快!” “东皇,你醉了……东皇……” “没有,我们把那三坛千日醉也给喝了。不给西王母留了!” 清显摇摇头浅笑着走近,扶起侧卧在地上一脸恣意的东皇,轻轻拍着她泛红的脸蛋,将她靠在自己怀里慢条斯理地呼唤。 小豹子有点疑惑: “你看她的眼神……和我阿爹看我娘的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