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昏罗帐。香炉白烟袅袅,满屋醉人甜香。帐外衣物杂叠落地,帐内柔情缱绻,提三尺长剑城头披肝沥胆,不如醉倒十里温柔乡。 凤倾雪白颈修长,香汗淋漓。她软软靠在一男子怀里,妩媚嗔道:“怎么啦我的凌公子,为什么昨天簪花大会都不去看了?” 只是轻轻嗔怪,听者也要浑身骨头酥了。 凤倾雪本姓花,乃人界第一花魁,也是九州第一才女。因其容貌绝世又颇通音律,被仙界女君弥蘅赐了凤姓。她向来只卖艺,能被她留作入幕之宾的,只能是琅琊凌氏的嫡长子凌封寒了。 “麻烦。”凌封寒挑眉一笑,霸道却又邪气十足。这个人太聪明太多情,对女人来说,太过致命。 他翻了个身,牢牢圈住凤倾雪。 “不是和镜姑娘拌嘴了吧。” “呦?”他盯住她,复而意味深长地笑:“这是吃醋了,以后不唤你雪娘了,叫你醋娘可好?” “男人心里想什么,我心里明镜儿似的。” 凤倾绝苦笑着盯着他。他这个人最是聪明,又最是无情,是风,谁都留不住。他最放不下的是女人,可从不会是一个女人。 “你只对她例外,因为镜姑娘没有心的,从不会挂念你啊~” “哼,我只是可怜她。她那穷酸相,你能想到她是四海皇商琅琊凌家如假包换的小姐吗?” 凌封寒哂笑一声,起身穿衣:“她是凌某童养媳,是凌家旁支一脉,算命的说她命格极凶,从小就被除了族籍扔在外面流浪受尽了苦。后来又生了场大病把从前的事全忘了,幸亏她这个小霸王太过出名,出了名的能打能吃能睡,不然我也找不到她。” 凤倾雪爬起来有些不依不饶,“你为什么要找她?” 凌封寒利索地穿好衣服,翩翩贵公子相。他极为有礼地冲床上之人作了个揖:“回见吧,醋娘子~” …… 凌飞镜迷迷糊糊,只觉得枕在谁的膝上,温暖又舒服。 她好像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翻过一座又一座山,筋疲力尽。 “你醒了。” “谁?” 她一惊,一脚栽倒泥沼里,忽然发现周围温暖的太阳不见了,一片昏暗带着铺天盖地血腥味,她忍不住跪在地上呕吐不止。前面好像有一个红衣女子站的很高,赤足金铃,铃铛叮铃作响,每响一下,她心就沉一分。那个女子头发又黑又长,可居然是站在层层尸骨之上。她忽然转头看向自己,像是盯住一个猎物。 绝美的五官狰狞可怖:“还给我。废物——” “你说什么?还给你什么?!你别过来!”她擦了擦如注冷汗,挣扎地往后退往后退,却撞到一个人怀里。 体力不支,眼皮重的很。 “别怕……”那个人放下宝剑,温柔环住她,复而给她一个绵长的吻。 模糊看到眼前这个人,凌飞镜忍不住想伸手抓住他。为什么内心会如此悲伤,眼皮好沉。 “不想闭上眼睛,好想看到他,好想……” “别走!!”她猛地坐起来,冷汗湿了衣服像洗了个澡。刚才是个梦吗?是个噩梦,可为什么醒了却更失魂落魄? 她摸了摸身下,梦里觉得温暖,原来是躺在床上啊!四周摆设规整干净,简单却神圣不可侵犯。有人在前面凝神打坐。 是师尊! 刚入奉生山,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师尊会是个老头,要知道奉生之巅的尊上之位意味着要征战四方平定六界,论功评辈以德排位,根本轮不到一个年轻男子来坐啊!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有死命执着的事,让他不要性命也要坐到这个位置上。可师尊生性淡然若佛从无执念,看着也不像啊?所以第一次看到师尊身影的时候,她信誓旦旦地对凌封寒说,奉生山一定是以美貌定尊卑。 那这里就是?师尊寝殿?! 她心脏漏跳一拍,翻身滚了下恭敬作揖:“弟子凌飞镜,拜见师尊。” “嗯。” 没错,凌飞镜向来行止由心,不生爱恨怖惧,世上她怕的,除了狗,就是师父…… 她直觉向来准,可直觉却告诉她,他讨厌她。她两年前拔出三念剑,成为他唯一弟子,可这两年里,师尊清修。连剑术都是白雀童子代为传授。 他对任何人都和风细雨,唯独对自己冷漠又疏离。 两年了,他从未正眼瞧过自己一次。 她苦笑,“师尊,方才在大殿……” “无需多问。”他打坐凝神聚炁,明镜止水。“弟、弟子遵命。” 她恭敬退下,就要离开时候,身后却传来一声:“红绳勿摘。” “嗯?”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右腕,那是两年前他给自己的一条红绳。红绳上只有一块发着微弱光芒的石头,里面像是有团气在乱窜。 “谢师尊提醒,弟子遵命。” 凌飞镜一出来,就腿一软栽倒在地。在一旁等了许久的南朝急忙跑上前去,扶住她:“老大老大,你没事吧!” 南朝全名南朝四百八十四,如玉无暇,一颗小虎牙可爱极了。他是轩辕南家第四百八十四个孩子,也是除了奉生山外最大的名门正派浩气盟的小少爷。资质愚鲁,剑术一塌糊涂,却难得有一颗赤子之心。 “还活着。”她摆摆手,精疲力竭:“黑狐狸呢?” “他嫖去了,嫖地非常巴适。” 南朝是蜀人,动不动蜀地方言就冒出来了。 “嫖?谁教你的这个词?” “眯眯眼自己这么说的。有什么问题吗?”南朝无辜地眨了眨大眼睛,想起凌封寒一脸暧昧的笑意,不知道是不是所错话了。 “没事……但是少用……”两人肩并肩走到女舍门口,凌飞镜才深吸一口气。 “四八四,他不是讨厌我。” “他想杀我。” 南朝听她这样说,愣住了。他从小活在蜜罐子里,被保护的太好,听到“流血”啊“杀人”啊这样的字眼就忍不住打寒战,这太不美好。 “为什么?尊上他,”他把她拉到一边,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我感觉尊上不是这样的人啊?” “他对我是。” 凌飞镜顿了顿,刚才在寝殿她感觉到了他的炁。两年前奉生山下,一帮血魔闹得凶,她自己晚上消食去猎魔,自己在破庙里打瞌睡的时候,感觉到身后来人的凌人杀气,和他的炁一模一样,不会错的。 这样说来,自己福大命大进了奉生山当了他入室弟子,怕只是有人设的局,要拴住自己这个四海游侠而已。 “有人在算计我。” 一阵沉默。 凌飞镜看着南朝眉头都要拧出水来,只好拍拍他肩膀笑道:“哈哈哈,骗你的啦!就你这小胆怎么让我们奉生三剑客名扬天下啊!!” 她摇摇头,抻了抻懒腰,就要回自己女舍去。能活一天算一天呗,长短随化终期于尽,反正此身了无牵挂。 “我等三人,当互许生死不计前尘,安天命,守吾心,匡扶正道,除魔歼邪!!!” 身后字字铿锵。她一愣,回头看着南朝。他温柔可爱的脸庞在夜色下更清澈干净。他是自己见过最善良的人,就因为自己一顿饭吃了十八个馒头,从此对自己刮目相看,认自己为老大,成了自己在奉生山第一个朋友。 “老大,这是当初你说的。” “你想走,我、我就会带你离开。”南朝一向小胆,此刻如此雄心壮志,凌飞镜由衷笑了起来,拱手一笑: “得令!”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老大你还记得吗,他们最开始叫我丧家犬,因为我是轩辕南家的,却剑术那么烂,但你之前教训完他们,他们都不敢欺负我了。” “啊?有吗?” “有啊!你从来不记得这些。。” 她没心没肺摊手:“你们都说我脑子不好,好吧,不好就不好。” 凌飞镜在奉生山虽然总是闯祸,但人缘最好,让师父们也是又爱又恨的。她开始是在山下炊爷那里帮着烧火的,炊爷不让她打架。那年八月十五,凌飞镜对炊爷说自己和南朝被欺负了,好嘛,整个炊房百八十号人牵着狗、拿着炒勺就去了,那阵仗!刺激! 第二个十五月圆更有趣儿!尊上择徒,于大殿之上设阵,阵中央放着的正是三念剑。四十九日内,谁能拔得出三念剑,谁就能作尊上入室弟子。尊上的弟子以后可是要继承大位的,谁人不垂涎? 六界一听都来了,可没有一个能拔得出。十日之后来尝试的人就寥寥无几了。第四十九日,大家都不抱希望了。都拔不出来倒也好,大家谁也别妄想进尊上的师门! “我来。”凌飞镜打了个呵欠,举起手来。 “就你?!” 众人见她又瘦又脏,非世家出身,大笑不止,可笑声还没停,她就□□了,拔得太过轻而易举,她自己都觉得好没趣。周围人顿时静了下来,如狼似虎地盯着她,她扔下剑要回去吃鸡,却被鱼灵甫拿下…… “都怪炊爷啊!我恨他!” 想起当年诸事,凌飞镜仰天长啸,如果不是炊爷让自己上去拔剑玩玩,自己现在烧个火吃个鸡多快乐!! “所以不去找炊爷喝酒了?” 俩人一愣,往月色下看去,原来是凌封寒踏月而来。一身丝绸玄袍,好不俊朗!三人分别师从尊上,白珏黎和轩辕溟岳,要是奉生山其他人看到这三个“贱客”聚到一起,不喊也逃! “黑狐狸,你还有脸回来?”凌飞镜翻了个白眼,心想眯眯眼的果然都是变态!都靠不住! 南朝嘿嘿笑了笑:“眯眯眼,你嫖地还巴适吗?” “乱讲哦!”凌封寒捂住他嘴,对凌飞镜谄媚一笑:“娘子你别听他乱讲!咱快跑吧,不然待会宵禁了容易被抓呦!” 快宵禁了?!被鱼灵甫抓到免不了一顿责罚! “三、二、一,跑!!” “哎,眯眯眼抢跑!” “智慧,这是智慧!” 撒丫子就跑,三个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少年,走老路子下山跑去喝酒,如此良辰如此夜,二三知己,无事小神仙! 三人离开后,一鬼面人从黑暗中走出,他看着白天在大殿失控的白衣女子,眼中兴趣浓厚。 “看来有人耐不住寂寞,要先下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