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春犹豫着不愿上前,井尚宫急忙道:“魏王殿下有命,你还磨蹭什么。” 说罢伸手将林婉春拉到已经准备好的笔墨纸砚跟前,压低声音道:“林婉春,我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但既然为了富贵荣华走了这一步,便走到底吧。” 林婉春心中一惊,自知井尚宫对自己有了很深的误会,刚刚拿起毛笔的手一抖,几滴墨汁滴在雪白的宣纸上。 宇文晔皱皱眉头:“林姑娘……” 林婉春缓缓地放下毛笔,行礼道:“妾身今日无有作画之心,恐不能遵从命令,还望殿下恕罪。” 宇文晔愣了愣,慢慢走过来,看着雪白宣纸上的黑色墨滴。 一屋子的人大气都不敢喘,宇文晔的突然出现,令所有人都以为,林婉春肯定为了上位,暗中使了手法勾引了宇文晔。 谁曾想到,她竟然不顾生死,当面拒绝为宇文晔作画。这一突如其来的转折变故,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目光集中在低着头,微蹙眉毛的宇文晔身上。 作为当朝最受宠的吴贵妃之子,宇文晔在朝中素来有冷酷无情、骄横跋扈的名声。 他们母子都是恃宠生娇,对于妨碍自己、反对自己的,一向都是杀伐果断,毫不留情。 在场的人几乎都认定,林婉春今日一定罪责难逃,立在旁边的齐珍已经露出幸灾乐祸的微笑。 不过那微笑突然就僵住了,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宇文晔拿起林婉春放下的笔,在那几个墨点上泼墨挥毫起来。 林婉春也没想到宇文晔会这么做,一时呆住。 就见宇文晔手腕轻转,显然对于绘画也有很深的造诣。林婉春自幼便跟着父亲研习书画,后来又将此技艺运用在刺绣上。 因此看到擅长书画的,总会产生惺惺相惜的共鸣。一时间竟被宇文晔精湛的画艺吸引,忘却了方才满腹的委屈和难堪。 只见画纸上已经出现了一座宫院的模样,郁郁葱葱的树木和繁盛的牡丹簇拥在汤池四周。 井尚宫在一旁看着,不禁惊叹道:“这不是娘娘的御用汤池么?殿下真是画工精湛。” 林婉春也看出来,宇文晔所画正是昨日他们写生的吴贵妃御用汤池,只不过画中是春日盛景。 宇文晔放下画笔,抬头看着林婉春道:“既然你不肯为本王作画,可否将此画绣成绣画?” 林婉春这会儿已经不好推辞,颔首道:“妾身遵命,只是恐绣工不精,不及殿下画作□□。” “无碍,你若绣出来本王满意,便重重有赏。如不满意,连同今日的责罚,一并执行。不知林姑娘意下如何?” 林婉春抬头看着宇文晔,他面色如常,目光和神情都是半真半假的模样,林婉春一时不知道宇文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殿下这是给你台阶下,你还不赶紧谢过殿下。”井尚宫在林婉春身边低声催促道。 事已至此,容不得林婉春再多做思索,便行礼道:“妾身遵命。” 送走了宇文晔,井尚宫唯恐再出什么岔子,急急忙忙地带着绣娘收拾东西,返回香澜苑。 林婉春跟着大家往后门走去,一晃眼,却发现旁边一处宫院的汤池边上,立着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面孔很熟悉。 林婉春一愣,禁不住停下来,透过虚掩的大门看过去,竟然真的是明漪。 只见她虽然打扮艳丽,面容却十分憔悴,双目红肿,竟似乎哭过一般。 林婉春正奇怪的时候,却走来一个男子。那人面相凶狠,身材健壮,林婉春并不认识。从服饰的华丽上看得出来,这人身份也不低。 不过男子脸上的笑容,却很让人不舒服。他走到明漪面前,伸手扶起她的下巴,行为极为轻佻。 明漪却似乎十分惧怕此人,僵硬着不敢动弹。 男子道:“真没想到,明家的大小姐果然家教甚严,昨晚,本侯本来没抱希望,却惊喜连连。你放心,既然你还是清白之身,本侯自然会厚待你。” 明漪哆嗦着嘴唇,挤出一个笑容道:“多谢小侯爷,能留在侯爷身边服侍,是明漪的心愿。” “是么?”男子唇边露出轻浮的笑容,伸手将明漪拉进怀里:“那不如今晚一起共浴如何?” 林婉春听得是心惊胆战,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自称“侯爷”的人是谁,但看明漪的神情,显然并非自愿。 她不明白,身为堂堂尚书府大小姐,究竟是为了什么竟然会象青楼女子一般,竟做出这样不堪的事情。 “咦?嫂嫂怎么在此?”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让林婉春吓了一跳,转过身来,明泽居然就立在那里。 林婉春看见明泽的时候,瞬间明白,明漪这件事情,一定跟明泽脱不了干系。 原本就厌恶的心里,更生愤慨。当下冷冷地道:“我是奉贵妃之命来的,倒是二弟,怎么会出现在此。” “我也是奉了小侯爷的命令来此,给贵人接风。”明泽说着就要往前一步。 林婉春很自然地退后,揖了揖道:“我要立刻回宫,就不打扰二弟办正事了。”说罢转身赶上绣娘们的队伍。 明泽吃了个软钉子,愤愤地瞪了林婉春一眼,转身走进明漪所在的宫院。 见明泽进来,小侯爷魏寒阳笑道:“这么快就搭上了行宫的宫女?看来昨晚你也没有闲着。” 明泽看一眼明漪,正对上她埋怨委屈的目光。再看她露在衣领外面雪白的脖颈上,都是点点淤青和红斑,不禁一阵揪心的痛。 但这是自己的计划,揪心也得继续下去。 明泽移开目光,将心中的情绪都化作一股愤懑。对魏寒阳道:“那可不是什么宫女,她便是我的寡嫂——林婉春。” “哦,就是那个冲喜的绣娘。”魏寒阳嘴角浮起一丝猥琐的笑容:“二公子好福气,守着这么个清秀美丽的寡嫂。你那大哥病成那样,这林婉春怕是还没经人事呢吧。” 明泽皱皱眉头,冷哼一声道:“小侯爷还不知道吧,这个贱妇早就勾搭上了我家老三。” “什么?有此事?”魏寒阳面色一变:“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明泽道:“明海之所以离开京城,便是因为她。父亲知晓了他们的孽情,一气之下,赶走了明海。” 魏寒阳双目中闪出阴冷的光芒:“哼!你这个三弟很不识时务,给我们暗中添了多少乱子。本侯正愁找不到他的破绽呢。” 明泽皱皱眉头道:“可是这个林婉春现在香澜苑中,参加贵妃娘娘的花绣大会,不好下手呀。” “在宫中?”魏寒阳思忖片刻:“那倒是不用着急,在宫中就逃不出咱们的手掌心。魏王殿下一回去,宫里还不是咱们说的算。” 麟尚宫中,吴贵妃满面欢喜地看着宇文晔从外面进来,也不等他行礼,便一叠声地喊道:“我的儿,想死本宫了,快过来让本宫好好看看。” 宇文晔急忙走上几步,跪在脚凳上,撒娇道:“儿臣也想死母妃了,父皇真是狠心,将儿臣发到那么远的地方。” 吴贵妃疼爱地抚摸着宇文晔的头发,柔声道:“父皇那也是为了让你立些功勋,你又不能带兵打仗,不象齐王有赫赫战功。” “不过是带兵而已,给儿臣配了大将军,一样横扫蛮夷。”宇文晔道:“儿臣这次回来,就是恳请母妃奏明父皇,给儿臣机会立个军功。” 吴贵妃扶起宇文晔赐了座,道:“你这治水一年有余,地方官员的请功折子也已经上了好几封,不知为何你父皇总是拖着不办。” 宇文晔冷声道:“哼!准是齐王党中有人挑唆。儿臣回来之前,已经得知又奏折参儿臣滥用职权,徇私舞弊,左右地方政务。” “本宫知道,奏折已经压下了。”吴贵妃皱皱眉头道:“不过一个区区的地方官员都敢上书弹劾,足以可见齐王势力影响之大,你我母子更不能坐以待毙。” “你丢失银子的事情,可查到些眉目了?” 宇文晔摇头道:“正在追查,不过此次事关重大,对方行事也极为隐秘。” 吴贵妃听了,对身边的徐总管点点头道:“你将你得到的情报给魏王说说。” 徐总管急忙道:“奴才领命调查此事,不过对方确实狡猾,几乎没有什么具体痕迹。不过外面的游骑倒是禀报,曾经在事发那几天,有一支人马曾经从偏僻山路,往越州去。虽然也没什么奇怪,但这支人马却是碧海商行越州分行的。” 宇文晔面色一震:“碧海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