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马宝简直都气愣了:“为什么没吃饭?” 管弦低头,道:“我一动伤口就疼,倒是想做饭,可实在是疼……” 马宝问:“妈呢?她也一天没吃饭?” 管弦道:“我不清楚。” 马宝转身要找马妈妈说道说道,被管弦叫住道:“马宝,这事怨不着妈,妈愿意照顾我,那是情份,不愿意照顾我,那是本份,只是我还坐月子呢,要是落下病那就是一辈子的事,老公,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和我白头偕老,可我是愿意的,我不想年纪轻轻就一身病,那不是对你的爱,只会是你的累赘,所以没人心疼我自己,我自己也得心疼。” “你别说了。”马宝一捶床。 管弦道:“老公,我想回我妈那儿坐月子。” 马宝觉得也不是不行,他得上班,肯定没精力照顾管弦,诚如她所说,总不能坐个月子,不仅不能汤汤水水的照顾,连顿热饭都吃不上吧? 这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他道:“成,我明天跟主任请个假,送你回去。” 他答应得痛快,转身去马妈妈屋里看儿子。小孩子见风长,这才三四天的功夫,就已经不是刚初生那皱巴巴的模样了。 孩子的眼线长,一看将来就是大眼睛,五官还瞧不出来像谁,但自己的儿子,怎么看怎么爱。 马妈妈坐在床边,喜滋滋的道:“宝儿,这孩子像你,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我一看见他啊,就想起从前来了……” 马宝嗯了一声,问:“这得什么时候醒?” “这会儿的孩子除了吃就是睡,这一觉得三四个小时呢。” 马宝伸手把孩子抱起来,道:“妈,我饿了。” “你饿,你饿了,我去做饭,你别抱他,就让他在这儿睡,我早说了,孩子生下来我帮你们带,不用你们操一分的心。” 马宝把孩子抱在怀里,并不看马妈妈,只道:“不用了。” “你什么意思?”马妈妈堵住门口,不让马宝走。 马宝抬头问马妈妈:“妈,你是宝宝的奶奶,可我和管弦还是他的爸妈呢,你帮着带,我们都感激你,可带也不是这个带法,哪有把孩子跟亲妈分开的?他又不是没妈。” 马妈妈眼圈通红,哽咽着道:“我给你们带孩子,还带出罪过来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合着有他妈就没我,有我就没他妈呗?那行,横竖孙子也生了,你跟管弦离婚吧。” 马宝顿在那儿,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这是他亲妈,可他也难免生出一种:这过河拆桥也太过份了吧? 马妈妈哭着道:“宝儿,妈这一辈子就你一个,为了你,我是愿意死的,可你不能不孝顺,娶了媳妇就忘了娘。现在孙子也有了,咱们娘仨就这么过不行吗?” 马宝不说话。 当然不行,妈是妈,媳妇是媳妇,孩子是孩子。他头一次发现母亲的想法这么偏激。 马妈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去死,我抱着孙子一起去死,我要问问你爸爸,你这样不孝的儿子,配不配当马家儿子?” 马宝平静的道:“妈,哺乳期是不许离婚的,就算过了哺乳期,孩子也只会判给母亲。您要是真舍得这孙子,成,那就给管弦让她带走吧?” “什么?你,你胡说,你是在骗妈吧?妈没读过书,不识字,所以你就为了那个女人,用话糊弄妈?” “我是不是糊弄你,妈你可以去问,也可以去网上搜,看看我说得是不是真的。” 马妈妈虽然仍旧半信半疑,可她脑子转得相当及时,她伸手挡住马宝道:“好,你说得都对,那就听你的,等过了哺乳期再离婚,孩子姓马,是我们老马家孙子,凭什么让那女人带走?她还年轻,可以再嫁啊,想生多少生不了?” 马宝望着马妈妈,轻声道:“妈,我也还年轻,也可以再娶,想生多少也一样能生。” “那不行。” 马宝愣住:“为什么?” “我……”马妈妈自知失言,眼神犹疑,不敢看马宝。 马宝却笑了:“妈是只想要孙子,至于儿子我过得怎么样,妈根本不关心是吗?” “不是的,宝儿,你听妈说,你干吗非得要成家呢?成家就是为了延续香火,孙子已经有了,你跟妈好好过不行吗?” 马宝不敢相信这是自己母亲说出来的话,他道:“那怎么能一样?我是个正常男人,要有正常的夫妻生活,不结婚,我自己一个人撸?” 马妈妈的震惊程度不亚于马宝,她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人。这么高高大大的,完全不是那个小时候一味的追逐着她脚步的孩子了。 马妈妈不敢相信他敢在自己跟前直言他需要性这种东西。 这个话题太羞耻了,那只应该存在于她看不见的马宝私密的东西里,可他就这么大喇喇的说出来。 马妈妈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你怎么这么不知羞耻?” 马宝的脸歪了下,反倒笑了:“这有什么羞耻的?” “你,你就是……”马妈妈没有言辞可以说服马宝,她只好换了脆弱的面孔哀求他:“宝儿,人活着不是为了这一桩事活着,你不必非得有吧?” 马宝道:“行,横竖孙子已经有了,妈你把我阉割了得了,我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那种事不能做,我留着这东西干吗?” 马宝的反抗像一柄锋利的匕首,直接插进马妈妈的心口。他把话说得这样直白,就仿佛抽掉了母子间的遮羞布。 他一眼窥见了母亲的私心,他不敢相信,同时也觉得绝望。 马妈妈则仿佛赤身站在儿子跟前,心底的龌龊和阴暗一览无余,她比马宝还要绝望。她尖声叫着:“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怎么能这么说?” 马宝闭紧嘴,这样疯狂的母亲让他恐惧。他当然不愿意把母亲气个好歹,所以用沉默表示屈服和退让。 马妈妈疯狂的道:“你走吧,走了就别回来,我要早知道你是个有了女人就什么廉耻都不顾的玩意,我当初就不该生你。” 马宝什么都没说,抱着孩子回了卧室。 外头是马妈妈压抑的哭声。 马宝心里堵得慌,他也很难受,可想到管弦还饿着呢,他把孩子交给管弦,去了厨房。 管弦终于喝上了鲜美的鱼汤,她朝着马宝笑了笑道:“老公,你真伟大。” 马宝惭愧的道:“我哪儿伟大了?是无能吧?我连自己的老婆都照顾不好。” 管弦鼓励他道:“我们都是从幼小长到强大,从无知长到博学,又从孩子长成大人的。我早就发现你是个特别有责任感的男人,以前对我是,现在对儿子也是,我真的替儿子有个这样的爸爸感到自豪,真的,老公,不管我们能不能走到最后,我会让儿子以你为豪。” 管弦如今特别会说话,处处都把马宝放到一个极高的位置。说得多了,马宝也觉得自己如管弦所说,就是个负责任的男人。 怎么个负责任法?那就是照顾好老婆和儿子。 不能解决好家庭矛盾,不只是他和管弦的问题,母亲也有,家庭问题可以慢慢解决,但管弦母子却必须有人耐心、细致的照顾。 第二天一大早,马宝请假送管弦母子回了邻县管家。 管爸爸和管妈妈早就接到了电话,知道管弦生了外孙,正买这买那,恨不能把所有的有营养的东西全都置办齐全,好一股脑的给管弦送过去。 没想到她们母子回来了。 管爸爸忙把孩子接过去,管妈妈同马宝打了招呼,又去厨房乒乒乓乓的杀鸡宰鱼,很快弄了一大桌子菜。 在马宝看来,这才是正常的父母应该做的事。 管爸爸管妈妈对他是相当热情,一个倒酒,一个挟菜,他的碗里都冒尖了。 越发衬得自己的母亲狭隘又刻薄。 马宝惭愧的道:“爸,妈,你们也吃啊,不用照顾我,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管爸爸笑呵呵的道:“是啊,你也是做爸爸的人了,都说三十而立,可这话有失偏颇,其实人有了儿女,不能立也得立起来,你以后就是一家之主,得把这个家撑起来。” 马宝只有点头的份儿。 在管家,管妈妈又是做饭又是抱孩子,每顿饭都让管弦先吃,她宁可吃冷菜。马宝感动于她的母爱,可同时也察觉到管妈妈对管弦的爱并不禁锢和控制,她们的母女关系才算正常,而自己的母亲对自己,更像是囚禁。 马宝很羞愧的说要把管弦和孩子交给管爸管妈照顾。 管爸和管妈都说:“知道你工作忙,她们娘俩就交给我们吧,反正我们现在也没事儿,你只管安心工作,有空就多过来。” 马妈妈醒来才见儿子、媳妇、孙子都不见了。 她给马宝打电话,听说他把孙子送到了孩子姥姥家,气得大哭大骂:“你要不把孙子给我抱回来,我就去死。” 马宝半天才说:“妈,你是逼着我也不回去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