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宝不敢和马妈妈犟,但也没把她的话当回事,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兴过继什么表妹孩子的?再说他和管弦结婚还不到一年呢,又不是结婚十年八年生不出孩子来。 不过他也习惯了马妈妈想一出是一出,毕竟结婚半年就离婚的事他都做得出来,何况是这些想头? 马宝同管弦说道:“你和子玉年纪差不多,有些话也好说,不行你问问她到底怎么想的?” 他有些烦难的道:“我看妈是糊涂了,孩子是说生就生的?生下来子玉拿什么养?就说送人,弄不好就成了贩卖人口了,像什么样子,再说她自己将来万一后悔了呢?” 管弦含糊的道:“那是你嫡亲表妹,也是妈的嫡亲外甥女,人娘俩什么话不能说?我跟着乱掺和什么?别弄得两面不是人,我图什么?” 马宝老半天才道:“还是你问问子玉吧,我怕妈坏事。” 管弦对朱子玉报以极大的同情,这也就不是她自己的闺女,否则她非气死不可。女孩子谈恋爱可以,但前提是能不能保护好自己? 她又不是十五六岁的初中生,什么都不懂,一不小心就弄出人命来,好歹她也是大学生,二十多岁的人了,做坏事之前不行有个心理准备?不会备盒杜蕾丝? 现在弄出人命来了,结婚吧,太草率,不结吧,就得把这人命弄掉,伤心不说,万一出点儿差错,她还得伤回身。 虽说女人这辈子不是非得结婚生子,但你得“无不能,有不为”啊。愿意不愿意生是你的权利,可你不能生那就是把柄了。 但朱子玉只是管弦的表妹,还不是亲的,哪怕是她亲闺女,真遇上这事儿,也只有尽人事的份儿。 管弦大大方方的当着马妈妈的面问朱子玉:“我带你出去逛逛,你来了也有两天了,要不咱们看场电影去吧?” 朱子玉站起来道:“好啊,听说最近印度阿米尔汗大叔的电影挺好看的。” 管弦问马妈妈:“妈,你去不去?” 马妈妈摇头:“不去,今天宝儿加班,又得喝酒,我得回来照应着他,你们俩去吧,别在外头瞎转悠,早点儿回来。” 管弦带着朱子玉去了一间咖啡厅,自己要了一杯咖啡,问朱子玉要什么。朱子玉低头道:“我跟表嫂一样。” 管弦叹了口气,问:“你现在这情况不适合喝咖啡,给你要杯奶茶吧。” 朱子玉眼圈立刻就红了。 管弦问她:“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要是知道,她也不会头脑一热跑到这儿来了。她怕自己妈失望,更怕自己妈跑到学校去闹,她还要做人,还得上学呢。 管弦道:“你这糊涂孩子。” 朱子玉仓皇的道:“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我们就一次,就这一次……” 管弦:“……”不知道有“万一”这个词吗?世事最讽刺了,你越怕来什么,它就越来什么啊。 管弦看她那脆弱的模样,还不敢深说,这是人之天伦,是人都需要,说得多了难免有危言耸听的意味,别再把她逼得物极必反,对这事畏如蛇蝎,那也是造孽。 管弦喝着咖啡没急着开口,朱子玉惶急的道:“表嫂,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管弦看她一眼,把手机朝她摆了摆,问:“你百度过没有?” “什么?” “关于女人和孩子的那些事啊。你知道不知道,怀孕八周之前是流产的最佳时机,再往后就得引产,否则清宫不净,还得再来一遭?” 朱子玉吓得脸都白了,手下意识的捂着小腹:“我不,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流产会有危险?有一定的机率会造成子宫损伤,以后再也不能怀孕?” “不,不知……” “那你知道杜蕾丝和安全期吗?” “什么?” 看朱子玉一脸茫然,管弦问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你上过生理课吗?” 朱子玉点头:“那课又没用,考试都是开卷的,而且……那东西也太那什么了,我都不好意思看。” 你是不好意思看,可你好意思干。 管弦一捂脸,颇有些无奈的道:“下回你注意点儿吧,要不也是自己受罪。” 朱子玉捂着脸低声哭起来。 管弦再没说别的话。 朱子玉年纪不小了,虽说犯一时糊涂,可她到底明白她和她的男朋友结不成婚,最终还是拿定主意打掉这不该来的孩子。 马妈妈听了朱子玉的决定,也只能慨然叹息,她叫住管弦:“你把身份证给我用一下。” 管弦一脸疑惑:“干吗用?” “子玉还小,正上着学呢,这要在医院里留了案底像什么话?” 管弦愣住了,不错眼珠的望着马妈妈:“妈你说什么?” 马妈妈白她一眼,道:“子玉也是你表妹,你也挺关心她的不是吗?别光嘴上说,行动上不动啊,就借你身份证挂个号,你愿意不愿意吧?” “不,我为什么要愿意?”管弦骇笑道:“我若留了案底,将来您的孙子可就成二胎了。” 马妈妈一怔。 偏管弦说话也难听,她道:“妈要是不介意,拿您的身份证挂号是一样的。” 马妈妈气得脸通红,骂管弦道:“不过就是借你身份证用一用,不愿意拉倒,怎么你倒说出这些话来,没大没小,我好歹是你长辈,是你能取笑的?” 管弦笑道:“妈你如今也没多大啊,我们一同事为了生二胎,今年四十六七了,又是去医院打排卵针,又是去找老中医,如今不也都怀上了?” “人家是人家,我是我,宝儿都多大了,我还生什么生?你简直是胡说八道。” 管弦不紧不慢的道:“不过是随口一说,妈你要是愿意生呢,将来我和马宝愿意搭把手养着这个弟弟,要是不愿意那就不生呗,不至于生这么大气啊。” 马妈妈:“……” 话都让她说了,还说得这么尖刻,但真要挑理,偏又挑不出来。简直太气人了。 管弦也不想这么刻薄,可怎么说呢,老话还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呢,她若笨嘴拙舌,她这婆婆就能用话把她挤怼死。 她不是不愿意借用身份证,只是马妈妈这道理太不公了,她的嫡亲外甥女就要面子,那她的面子往哪儿搁呢? 马妈妈蛮不讲理,管弦也只能颠倒黑白。 管弦自去上班,马妈妈则向朱子玉抱怨这个媳妇有多不好不好。朱子玉满腔愁肠,哪有心情管她们婆媳的龃龉?因此只含糊的哼啊哈啊,间或一味自己发愁。 到了医院,马妈妈四下张望,神情和做贼一样。朱子玉跟在她身后,耷拉个脑袋,一脸愁容,旁人一看就知道这娘俩有难事。 可医院是最能体验生老病死的地方,没人关心旁人怎么样,马妈妈替朱子玉挂了号,两人在长椅上等着叫号。 来来往往都是孕龄妇女,有年纪大的,也有年纪小的,有一个人来的,有丈夫陪着的,有闺蜜伴着的,也有像她们这样娘俩一块儿来的。 大部分人都面带愁容,逐个进去,能听见大夫简单的问话:“末次月经是哪日?要不要?” 好多人都说不要。 马妈妈见不得这个,不由得叹了一声:“造孽啊。” 朱子玉缩在长椅上,听这话更是胆战心惊了。 管弦才和办公室的同事从现场回来,正摘了安全贴洗手,同事问她:“怎么这几天你早出晚归的,家里有事?” 管弦道:“没,我老公的表妹来了,多少也得陪陪,尽尽地主之谊呗。” 同事笑了笑,没说话。 管弦进了办公室,电话响了,她擦净手拿出手机,里面传出马妈妈急切的声音:“管弦,你来医院一趟。” 管弦问:“怎么了,妈?” “你来了再说吧,我找宝儿,可他不在……” “妈,我也要上班啊,您不说什么事我怎么过去?” “你,这都人命关天了,你怎么还推辞?是子玉……出事了。” 管弦急匆匆来到医院,找了半天才找到手术室,马妈妈一脸惨白,手直打颤,正站在外头来回踱步。 见着管弦,立刻露出急切的神色来,走过来道:“你说怎么办?” 管弦问:“子玉呢?” “还在手术室呢,大夫说考虑好了去办公室找她。” 管弦道:“妈,这事要不您通知子玉的妈妈吧。凡事都怕万一,要是万一出点儿差错,到底算您的还是算谁的?” 马妈妈啧了一声道:“这,这怎么行?子玉来找我,不就是怕她妈知道着急上火吗?子玉妈有心脏病,前两年刚做的支架,这要是一股火拱上来……” 管弦知道这是想让她拿主意,可这主意怎么拿?要是她在手术单上签了字,好就罢了,万一有个不好,朱子玉一家还不得恨死她? 马妈妈哭哭啼啼半天,马宝打过电话来,马妈妈这回找着了主心骨,把朱子玉的事一说。马宝也犹豫了,他对马妈妈道:“这女人的事我哪儿懂?我就当一个小手术呢,哪知道这么大风险?妈你和子玉商量着办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