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爱心救助站之后,我又在市区里辗转了三天,但却丝毫没有阿迪与萌萌的消息,我彻底绝望了。
我疲软无力地走到一家餐馆的后门,用被倒在水渠旁的湿炒牛河粉果腹。一个面相凶恶的肥胖老板正挪着一大桶餐余潲水走了出来,他光着膀子,穿一双浅灰色回力水鞋,胸前挂着一张黑色尼龙围裙,像足屠宰场里屠夫。
他看见正在吃食的我,本只想用脚横扫空气以此赶跑我,谁知我已无力避开,于是那肥胖老板粗壮的大腿重重地踢在我的肋骨上。疼痛就像电流一样传遍全身,我“吭吭吭”痛苦地叫着。我本以为那肥胖的大汉会像街上那些高贵的行人一样,视我为灾难,蔑视我,驱赶我。
但让我惊讶的是,那肥胖老板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向我道歉,说自己本是无心之举。我在想,其实这周围没有人,没有人会看到这一幕,您大可不必为此举道歉。
我扭头用舌头舔着受击的地方,那面相凶恶的肥胖老板则屁颠屁颠地往屋里头跑去,等他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两块干牛肉块。他拿着牛肉块试探性地在我面前晃动,仿佛在询问我要不要吃,要不要接受他的道歉,我后退几步,于是他把牛肉块往前扔。
我警惕地看着他,以防止他又冷不丁地给我一个横扫,见他没有动静,只是尴尬地笑着看着我,我衔起牛肉块便往反方向跑去。疼痛让我的步子变得怪异,我晃荡晃荡地奔跑着,不时回头看看那肥胖的老板是否有追来。
我一路逃跑,一路气喘吁吁,最后来到街角一处空旷的烂尾楼里。
正当我准备放下牛肉干准备享用的时候,几条强壮的黄色黑色棕色土狗像侦察兵视察敌情一样,从水泥柱子微微探出头来,确认周围没有危险后,便摇头摆尾地走了过来。
它们流氓似的紧盯着我脚下的干牛肉块,又流氓似的轮流上前舔我的大餐,仿佛在试探我的容忍程度,它们似乎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也是,谁会把一条老狗放在眼里?
我把干牛肉块死死地按在地上,眼睛虎虎地看着它们,并不时发出“呼呼”的恶犬声,那是我在救助站时跟一条老土狗学的,它说在遇到危险时可以吓退敌人。但是那几条黄色黑色的强壮土狗却不以为然,围着我打转,然后如强盗一般用他们的尖牙撕扯着我脚下的干牛肉块。
被扯走的干牛肉块让我失去了重心,在我往下摔倒的时候,潜意识指使我的四肢疯狂划动,以寻找落地位置。不料在空中翻腾的时候,我的左前肢打在其中一只土狗头上,尽管我无意进攻,但它们却视此为挑衅,愤怒地红着眼龇着牙向我扑来,它们咬我的后腿,咬我的尾巴,撕扯我脖子上的软毛,我金黄色的一戳戳软毛塞满它们的嘴巴。
虽说我已是一条老狗,但此时此刻也不得不为了捍卫生存的机会而战斗。人类常常形容精神异常激动的同伴为“疯狗”、“癫狗”,我想他们是参照了我此时的状态——怒目圆睁,血丝由眼白往瞳孔蔓延,我龇开两排尖牙,唾液如细丝般挂在尖牙之间,我在它们之间拼命旋转、跳跃,躲闪它们一次次的进攻。
几番周旋之后,我被那条最为强壮的黑狗用它的血盆大口钳住脖子,它那双尖锐的犬牙我在脖子上越收越紧,我每挣扎一下,它们便往我的的皮肤收紧一寸,我不得动弹,最后还是放弃,任由它们抢走我脚下的干牛肉块。它们犹如凯旋的战士一样,神气地叼起战利品摇着尾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