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不是出在玫瑰上,而是那只古老怀旧的保温桶。 整个刑侦大队,都知道这只古老的铁饭盒是二探组组长杨波所有,他老母亲七十五高龄,早年开餐馆的,手艺了得。老了不得闲,专门给辛苦劳累的刑警儿子做便当。 杨波素来大方,每次老母亲有了得意新作,都敞开着给同事们瓜分。 今天,这只铁饭盒,完整整整的躺在瞿嘉的新办公桌上,在阳光里发着欲语还休的银色光芒。 “这是?”瞿嘉纯新人一个,完全不知这盒子的来历,一边放包,一边用眼神询问拥挤在门口的一干嬉皮笑脸同事。 这是昨夜负责监听蹲守周文彬和韩熙的两组人马,今早被其他人顶上,才前后脚回到局里休息。 杨波脸上挂着水珠,硬朗的脸庞都涨红了,他方才匆匆忙忙洗漱间,就被好事者抢走了母亲一大早送来的早餐,起哄闹着往瞿嘉那儿送。 他本来要阻止,到了门口,才晓得为时已晚。 “说嘛杨波。”不知是谁,一下子把内敛不善表达的杨组长推到了台前。 “瞿,瞿顾问……”杨波表情一下子就失控了,面对着高挑靓丽的瞿嘉,开始大面积脸红,“这,这我,我母亲……做的早,早餐……” 瞿嘉眼神微愣,显然对这朵玫瑰和饭盒的暧昧组合,产生不大不小的尴尬气色。 “瞿顾问,昨天你第一天上班,忙着案子没时间办欢迎会。这支玫瑰是大伙刚才经过花店选的。不在于多少,是个心意。”杨波不愧是老刑警,经过最初的尴尬,怕事态继续升级扩大,给瞿嘉带来影响,直接扛起所有,“还有这支饭盒。我母亲手艺每个同事都试过,赞不绝口,你也试试。” 这么解释,直接化解了这顿早餐的暧昧含义。每个同事都尝过,瞿嘉尝下又何妨。 她嘴角终于露出笑容,让杨波大松一口气,“谢谢杨组长。替我向阿姨问好。” “不客气不客气。”杨波连连摆手,耳朵根子也发着红。 大家见目的达成,杨波跟瞿嘉搭上话了,其他的不敢多强求,纷纷嬉笑着饶过杨波。 “我恰好也带了水果。谢谢大家对我的欢迎。”瞿嘉变魔术似的从方才拎进来的大包里,取出一份份做好的水果沙拉。她后半夜睡不着后,直接起床,在厨房里乒乒乓乓切了五十多份。 同事们一哄而上,给足了她面子。 瞿嘉笑眯眯,对没吃上的同志做出安排,“出外勤的同事。我下次请喝酒。” “不公平——”赵晓然一声大吼,“我也要喝酒!” “一起来啊。到我店里,刚好有个小院子供大家尽情发挥。”瞿嘉一呼百应,那豪爽的劲儿,使她唇畔勾起的弧度异常英气。 “怎么着,划山头称大王了是吧。”这道阴沉沉的声音不是陈皖南又是谁。 他一身寒气的站在门口,刚才现场回来,一夜未眠,眼窝底下黑影明显,看向瞿嘉时,眼前都仿佛出现重影,但这不妨碍他的耳朵,在老远之外就听到杨波叫她瞿顾问时的爱慕音痕。 “案子破了?嗯?这么开心?”他问的是瞿嘉。 “陈队,我们也刚回来。瞿嘉做的水果沙拉。你也尝一下呗?”赵晓然浑然不知,端上一个没动的盆子,兴高采烈的送到陈皖南跟前。 根本没瞧见两人目光间的迎来送往。 瞿嘉眼神坦然,案子没破,但请同事们吃水果也没什么不对? 陈皖南皱着眉,没休息好的眼神,显得肃杀的很,看了一眼兀自坐下的女人,似乎不打算跟他说话,直接埋头工作起来。他揉揉眉心,感觉胸口都喘不过气了,虚弱的跟个怀孕妇女似的。 真他妈糟心,不是他矫情,瞿嘉这女人兄弟把子能排到地球南端,他是为杨波好,别被这女人外表骗了,以为对你好两下,就可接近。伤不死你。 于是,过两分钟。 卫生间里。 “陈队,你先去眯会。我马上出去。”杨波以为谈公事,十分尽责的要代替陈皖南出去。 “不用。马上收网了。”陈皖南眯眼瞧了下杨波,多忠厚老实一人,他不能不挽救。 “你对瞿嘉……” “没没什么!怎么连你也起哄!兄弟怎么当的这是,你还不了解我没,没没有的事!!!”杨波一脸我事很大,但此地无银三百两着。 “把我当兄弟吗?”陈皖南给他点烟,声音沉涩,“但我把你当兄弟。” “我也当然啊。”杨波不好意思的一笑,有点摸不着头绪,陈皖南眼神不对,严肃中透着执拗,像批烈马。 “不要对瞿嘉动心思。”这匹马,比杨波想象中烈了一万倍。 杨波瞬间怔住,指头上的烟,戛然断裂,戳心地,“这什么意思?” 空阔的大卫生间,两排水池子,有的水龙头没关紧,滴滴哒哒声跳着。 陈皖南皱皱眉,鼻腔里喷出一层烟,“她是我前女友。” “……”杨波彻底怔然,他向来内敛,第一次和陈皖南在无人的卫生间,放松的抽烟交谈。但显然,话题并不轻松。 陈皖南什么意思,他是明白了。 但,瞿嘉是陈皖南前女友的事儿,太过突然和惊悚了。 杨波缓了好半晌。 陈皖南一直无声的抽烟,等对方回话。 良久。 “我知道了陈队。你把我当兄弟,没在越陷越深前,提早挑明。我虽然不甘心,但祝福你。”杨波也是个敢作敢当的男人,说完就把陈皖南给自己点上的那支烟,一口吸到底。算是吃了他这顿先礼后兵的开诚布公。 陈皖南眯眸笑了笑,夹着烟身的手指,凑到嘴边,无声的吞云吐雾。 一支烟的功夫,两人前后脚离开。 而水池里面的那间屋子里,正是一排排挂在墙上的小便池。武钢手在拉链前空拽着,没敢用力,他方才拉时,外面两个人就刀光剑影了,深怕一点点动静,惊动两人,不好下台。 现在,陈皖南走了。 武钢把手从拉链上收回,相比解决生.理需求,他内心所遭受的晴天霹雳再不得到排解,他恐怕就时日无多了。 从昨天晚上案情分析会议上,看到刑侦队新来的女顾问是瞿嘉时,武钢就感觉被一个雷炸的半身不遂,听觉失效似的,整场会议一个字都没发言出来。 “完了,同志们。”走到僻静带风的阳台上,武钢哀莫大于心死的对微信群里发语音,“咱们的老同志陈皖南——再次盯上瞿嘉啦。” “卧槽,牛逼啊!”立即有个男声炸了。 “妈的,他怕是疯了吧。” “刚子,你具体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啊,消息可靠吗?喂!说话!” 一个女声外放着,正是来自指纹小组八大创始人之一的卓韵。 指纹这个纯兴趣小组,是六年前,在母校时,由喜欢推理的各个系的精英学生组成。瞿嘉也是其中一员,六年前突然失踪后,微信群就没加她了。 陈皖南嫌麻烦,也不曾加过。所以,武钢的这个消息在群里肆无忌惮的炸开了锅。可惜,他还开的外放。 “皖南……”武钢眉头打着结,拿着手机,发现陈皖南就站在自己身后。 “刚才在里面的人是你?”陈皖南当没听见大家怎么在叫,目光平和的凝着眼前的老友。 “是我。”武钢关掉手机,空气瞬间安静了。他直勾勾的盯着眼前这个要身材有身材,要相貌有相貌,丢在女人堆里,连脚趾头都要被人舔干净的陈皖南,百思不得其解,“世上女人那么多,你干嘛非在一颗树上吊死?” 没错,武钢,包括群里的那些,没有一个人赞同陈皖南再和瞿嘉扯上关系。 所以瞿嘉回国,大家都知道,却不通知陈皖南的原因,不是怕两人见面尴尬,而是担心陈皖南,这批执拗的马,非得吃回头草不可! 现在,这事果然发生了! 武钢惊的无以复加。 陈皖南无动于衷的笑着,不期望他人理解自己对瞿嘉的感情。所以,不打算解释。 这让武钢更加急迫,彻底爆发了,“我看你就是疯了。都没看错你,你骨头就是软,一旦遇上瞿嘉,什么都不考虑,像那飞蛾,不管火大火小就他妈扑——我不是看不上瞿嘉!她是有魅力,值得人人刀口舔蜜。可你他妈舔过了啊,伤过了啊。忘记当初,哥们几个怎么把你从地上拉起来,脸上刮的那大血口子,啊?你他妈好了伤疤忘了疼!!” “别他妈他妈的。”陈皖南微动怒,笑意不达眼底,“这么说她,我不高兴。” “……”武钢惊呆半晌,狠吐一句,“你他妈就是疯了。” “疯没疯,我心里有尺。武钢,今儿就把话摆在这儿,瞿嘉没有哪里对不起我,就是有,她也是身不由己。我们在一起两年,比你了解她。从今往后,你们别管——她就是块石头,我也要给她捂热了。”陈皖南说完,半秒没多呆,擦肩而过时,武钢壮实的身形被撞的一个趔趄。 这波力度,武钢深切感悟——这是八百匹马都拉不回陈皖南这头倔强的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