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嘴唇因为长时间的吮吸红肿不堪,闪着湿淋淋的水光。
倒跟《山海经》里勾人下海的水妖似的。
宋如君此时也从刚刚的惊慌中沉静下来。她得了救,总不好说人家占便宜,于是强撑着让李常郡先离开,自己把衣裳套了回来。这会子身上倒不那么痒了,只是红疹子消掉还需要些时候。
她按了按尚且水肿着的手腕,半晌才开口,声音嘶哑:“将军请回吧。”
草丛沙沙作响,是李常郡依言过来了。
他瞥见宋如君指尖离开时手腕时按出的小肉坑,问道:“你可曾接触到了什么人或物?”
“将军指的是?”
“稀奇些的。单是你碰到过,旁人没有的。”他顿了顿又道。
宋如君细细想来,实在没发现什么要紧的:“我这几日都和武三娘吃住在一块,寸步不离。没见着什么稀奇的。”
说完自己撩起衣袖,把嫩藕似的胳膊露了出来,定神摸了摸:“这处肿的格外厉害,摸着也硬实,许是什么奇异的风团。”
“等我一下。”
李常郡说完起身,转眼功夫就从泉中捧了一掌心的水回来。
他先用蘸了点在自己手腕上,见无事发生,便对宋如君道:“来,试试。”
“试什么?”
“我得空一直在想,这些疹子见水就涨的如此凶猛,不像是风团或是跳蚤咬的。刚刚突然灵光一现,觉得此物倒像是一种我在乡野杂谈里听到的玩意。”
李常郡嘴里一边说,一边点了些水在宋如君胳膊的肿胀处:“那玩意叫鬼头疯。据说一染上,皮肤就见不得冷水了,不然就一团团暴起。”
宋如君一听这话,吓得立马猛甩手腕往后躲去。
李常郡这人真是疯批,自己才脱险,他又要她头铁拼命?
然而水已经沾在了腕子上。果然那股熟悉的刺痒又回来了,红疹立刻从伤处猛涨。
只不过这一回,李常郡立刻就把水沾干。那肿胀渐渐停止漫延,虽然还留着一道骇人红线,但刺痒慢慢退了。
宋如君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后背有如针尖在刺,恐怖异常。
“这鬼头疯可是活物?”
她轻声问,把音量压得颇低,似乎是怕惊醒了那个什么什么疯。
李常郡沉声道:“其中道理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可能是和牙儿札更布[1]类似,是个半虫半草的东西,一旦进了身子里,得喝药打下来。”
宋如君默然。
“等渡了河,濮州城里有医馆,找个郎中好好看看。”
李常郡这话倒是提醒了她。好歹是在这发现的,若是过河时见了水才发觉,那恐怕才是麻烦大了。
可自己与大家同吃同住,是谁在什么时候下的这狠手?
“这几日你就跟着我,不要离开了。最近怪事太多,那武三娘我且找人好好查查。”
“不可能是她。”见男人不说话,宋如君解释道:“她救过我的命。”
李常郡倒是没说什么,探过手摸了一把她的发梢,见全干了,方才站起身来。
他走到树旁,把栓马绳解下。二人共乘一匹,不多时就回到驻扎地。
李常郡送她到了自己帐中,嘱咐手下再添张行军床,说完便准备重新去操持浮桥。
他的衣袖被转身的动作不经意往上带了带,露出姑娘刚刚情急之下捏出的泛青指印。
“将军,多谢。”宋如君看在眼里,心念一动,珍而重之的感谢到。而男人脚步略歇,没多做停留,转身去了。
同样脚步顿住的,还有赵恒。
他原本是想来找宋如君,为那日的唐突话道歉。但人是一路打听着过来了,却远远看到宋如君被李常郡搀扶着下了马,又进到他帐中。
她穿着男人的家常衣服,脖子上红紫一片。
一男一女消失了这么些个时候,回来又是如此情景,很难不让人遐思。
“小郎君不上去和如君姑娘问个好吗?”
身后突然响起温柔女声。
赵恒回过身去,却见喧嚣声中立着个瓷花瓶子似的美人。
庄静思温婉一笑:“如君姑娘可真是好命,竟能得了权势滔天的李常郡将军赏识。不像我这孤苦的,一个人四海为家,连个落脚地方都难寻。”
她声音甜如蜜,吐出的话却跟下刀子似的:“看着亲人飞黄腾达,远远把自己甩下。这滋味可真是难熬,对么?”
“你想说什么?”赵恒声音似冰霜,不耐道。
“要我说,小郎君为人高洁,好像月下松柏,合该受万人敬仰。不过……就差那么一两分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