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吉?
这两个字一吐出来,全场皆惊。
其实这话说的,宋如君自己心里也有点没谱。她刚刚为了阻拦段武成,又不想落入虎口,急中生智才来了这么一出。
只是落地成钉,抬出李常郡这尊铁面佛容易,想要圆回来,属实麻烦。
段武成若有所思地重复道:“……李常郡?”
事到如今,硬着头皮也得上。
宋如君面不改色,温声把那男人的名头唤全了:“河西节度使之子,定远将军,李常郡。”
这一连串疾风骤雨般的称谓,果真让段武成停下了靠近的步伐。
世子沉吟了一晌,忽的笑了:“当我怕他?”
“殿下势必是不怕的。只是为了个乡野村妇,惹出一身腥,总归不值得。”
宋如君听到这话,微微一愣,把头向旁边侧过去。
开口的是赵恒。他面上平静,但眼里的阴沉浓郁的抹不开。
段武成第一次把目光投向这病弱少年。
对方边喘边说的模样明显提不起他的兴致。但刚刚那句话,多少有些戳中了他的肺管子。
他确实不想惹些无用麻烦——但这土家岭上的女人,怎的会和李常郡扯上关系?想来是她信口开河了。
“你又如何识得李常郡?”段武成言语之中多有试探。
“殿下有所不知。幽州城破之际,李常郡从契丹人手中救出了妾身,自此便情根深种。那李将军是个不合常理的,愣是去章武前死活下了聘,非我不娶。”
这话半真半假。李常郡确实出兵打了围困幽州的契丹人,为此事范阳节度使刘欣还给父亲发信,唠叨了老大一通抱怨。
这铁面人不按常理办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莫非婚姻大事,也如此仓促?
想到此,他倒是犹豫了几分。
“小的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姓曹的随侍不知何时已经从溜回行伍之中,听到了事情首尾,媚笑着凑上前来。
“说来听听。”
“依我看,殿下不如将他们几人带回晋蒲。再差信送与那定远将军,说他未过门的娘子在岭中遇险,幸而得殿下出手相救了。”
段武成抚掌不语,曹随侍便续道:“且不说这小娘子说的是真是假。若是真的,此举当是知会将军,显得咱们体己,更近一层。若是将军回说,这门亲事根本就子虚乌有,殿下自然有的是法子整治这娘们。您看呢?”
这回答称得上十全十美。话头抛回给了段武成,他凤眼一眯,微微笑道:“甚好。”
主子两个字落在地上,也能砸出斗大的坑,宋如君三人就这么被押着上了车。
赵恒靠着车板坐定,整个人陷在半明半暗的光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纳吉?”少年轻声问道。
武三娘不知实情,更不知道李常郡是何人,反倒充满感激地向宋如君道谢:“真不知妹夫如此生猛,连世子也惧怕三分。”
只怕这便宜妹夫听了,只有一刀劈死他们的心。
宋如君附耳过去低声说:“其实……这都是缓兵之计。我与那将军不过一面之缘。”
武三娘嘶了一声,不知是牵着了疼处,还是被如君先生的冒失吓了一跳。
赵恒开了口,声音极冷:“阿姊行这么一招险棋,想必是已经谋划好我们接下来如何脱身了吧。”
宋如君扯着嘴角笑笑,自己也有点心虚:“好歹晋蒲是往西去,距离陇中又近了一步。权当搭个便车,如何?”
少年瞥了她一眼,默不作声。
不过从表情看,他觉得宋如君这招使的是相当不如何。
三娘生了好奇的心思:“如君姑娘与小郎君去那陇中作甚?”
宋如君依靠在颠簸的车窗边,透着小小的缝隙往外看去。
眼前流转的春景让她心生一计。
她叹了口气,方才温声回了句。
“报仇。”
***
段武成这位浪荡子,顶头有位管事的爹,家里有个河东狮。纳妾纳到第八房,腿都差点被打折。
他的藩地原在晋阳,离着晋蒲有些距离。但此处山高皇帝远,正合了他的意。因此借着治水的由头,跑了过来。学着京中教坊模样,在城东头儿搞了个红坊。
里面藏着的,俱是世子领不回府上去的莺莺燕燕。
车行了三日,终于进了高耸的卷檐重毡宅门。
下车穿过垂花回廊,一群香氛缭绕的美人簇拥着围了上来,环肥燕瘦,各具特色。
左一句“给殿下请安,数日不见,奴婢甚是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