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行人最后定了正月初八启程回长安的时间这也意味着太子和太子妃,以及路相今年要在越州过春节。
新上任的越州太守年过半百,在国子监做了十年的冷板凳,心性极为坚韧虽然发须皆白但精神矍烁虽然心忐忑不安,但还是让人去别院请示了。
“殿下说今年事多,就不劳烦太守了他们一行人在别院自己过年。”小厮恭恭敬敬地说着。
新太守虽然失落了片刻,但很快又高兴起来。
水千森当时是仓皇逃窜的然后又被旭日直接押送入长安,留下了一堆越州的烂摊子若是要招待太子殿下一行人根本无暇顾及政务。
“那你准备一些年货我明日亲自送过去。”他捋着胡子吩咐着。
明年便是过年了。
“听说淮南道安州太守微服来越州了。”小厮是新太守的心腹,性格活泛,得了消息连忙说道。
“这他是为何来?”新太守惊疑不定地问道来回捏着胡子。
淮南道安州太守云守道,在大晟算个独树一帜的人物悍匪出生被招安,实际上掌握长江水系可比他们这些寒门出生,艰难得到会的人不同,可又与那些矜贵的世家子弟也有所不同,乃是个草莽出身。
是个两不沾的人。
小厮摇摇头。
“可要派人跟着?”他问。
新太守为人稳重不然也不可能做了这么久的冷板凳,所以沉吟片刻后摇摇头:“罢了,没在越州闹事即可,至于其他的就算了。”
云守道好端端来这里,难免会让人最先想到别院的人。
如今别院里有太子和路相,半个大晟权利心的人。
小厮连连点头应下。
越州的过年丝毫没有收到上层风云变化的影响,水域化让他们早早就在河道上挂起红灯笼,人人都穿上新衣服,兴高采烈地游走在大街小巷。
路杳杳坐在晃悠悠的小船上,扑闪着大眼睛,沉默地盯着路上人来人往的人群。
热闹而有烟火气,是再好不过的日子了。
“这么大的脾气,两天了还没消气。”温归远自背后拿着披风盖在她身上,抱人拥在怀。
路杳杳靠在他怀,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没生气,就是烦,明明两个人话都不讲,在我面前做什么父子情深。”
江月楼这次要随他们回长安。
光明正大地回去。
原来路寻义还没来越州就安排好了。
等长安的船入了水,留言也就散开了。
失散多年的儿子流落江南时失忆,幸好被人所救,后越州逆贼水千森公然对太子妃下,明州长史清宴带兵入越,最后在石峰山激战,太子妃不幸受伤,万幸的是,正是被失忆的哥哥救了。
一切故事都在路相的安排下逐渐流传开,半真半假,让人查不到一点马脚。
“还不是怕你担心。”温归远摸了摸她被风吹得冰冷的脸颊,安慰道。
路杳杳嘟嘴,不悦说道:“那就和我说实话,一个个都是珠蚌成精嘛,都不和我说。”
温归远捋着秀发的一顿,睫毛微微下垂,淡淡说道:“那有什么瞒着你的事,两人的心结你就不要凑上去……”
“嘶,咬我作什么。”温归远看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无奈说道。
路杳杳捧着他的,张嘴用力地咬了一口,直到看着上面清晰的牙印,冷笑一声:“你是不是也知道什么。”
温归远镇定说道:“我哪知道,你哥和你爹是把心思胡乱对人说的性格吗。”
路杳杳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这话说的没错,扭身,捧着他的脸颊,恶狠狠地威胁道:“要是让我发现你也……”
她哼哼几声,冷笑道:“我就不原谅你了。”
温归远看着她认真的眼眸,无奈说道:“我真的也不清楚,只是他们两人的心结明显牵扯到陈年旧事。”
他摸着路杳杳柔顺的长发,长叹一口气:“现在的长安一定不太平,你如今情况特殊,回了长安,一定要以自己为先。”
路杳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乖乖应了一声。
“晚上吃奶皮锅吗?”她又问道,突然觉得有些饿了。
“嗯,厨房早就准备好了,路相还特意让人做了奶酪和冰糕,你回去估计就有的吃了。”温归远抱人抱紧在怀,笑说着。
路杳杳眼睛一亮。
“那我们回去吧,天也黑了。”她故作矜持地说道。
一声被压低的笑声在耳边响起,路杳杳恼怒地拍了拍温归远的:“有什么好笑的吗,给我也笑笑啊。”
她恼羞成怒地问着。
温归远连忙敛住笑来,一本正经地伸出指,指了指外面,说道:“你看,多好笑,这猫怎么脚滑掉水了。”
只见一只落汤猫划着水爬上台阶,气得疯狂甩毛,对着湖水喵喵直骂,颈背处的橘黄色毛发都气得炸开了。
路杳杳莫名觉得被人隐射了。
有点气,又有点急。
“好了好了,走吧。”温归远眼疾快牵住人的,含笑说道,“我们一路走回去吧,沿途看看,正好可以看看越州的风情。”
他把人连哄带骗抱起来,直接把人抱出船舱,朝着热闹繁华的大街走去。
越州与长安不同,事事都透着一股雅致秀气的风情,巴掌大小的花灯或是画着小桥流水,或是美人才子,骨架精致而小巧。
“花灯啊。”她盯着一盏粉色莲花灯,模样简单,在各色精美考究的花灯显得格外不起眼,她却是愣愣地盯着它,陷入沉默。
摊主很快就注意到路杳杳的视线,连忙把那盏荷花灯挑了下来,挂在横栏上,笑着介绍着:“小娘子好眼光,这荷花灯虽然看着简单,但是法却是极为难得,乃是我们台州玉苍县特有的编法,再看看这个挑选的竹编也是有讲究的,要反复打磨成柔韧的弧度才能卷成这样的弧度。”
“还有这个颜色,也是特意染得,加了粉色花沥汁而扎染成的,您仔细看看是不是颜色极为逼真。”
路杳杳盯着那盏荷花灯,还不曾落下的夕阳落在粉色盛开的纸制花瓣上,娇嫩鲜艳,生勃勃。
若是以前,她的屋子边上已经挂满她喜欢的荷花灯。
卫风艺极好,最漂亮的花灯一定是他做的。
她蓦得有些难过,冬天的水一定很冷。
长江沿岸如今都是他们的人,可至今没有传回消息来。
路杳杳倏地打了个寒颤,心底涌现出的些许喜悦很快慢慢散开,好似一盏花灯,若是表面破了一个洞,里面的烛火便会飘摇闪烁,颤颤巍巍。
“你若是喜欢便买下来。”温归远伸去拿那盏荷花灯,却听到路杳杳淡淡的声音。
“不要了。”
温归远捏着那张花灯,长叹一口气,最后还是花钱买下花灯,提在自己,牵着她的朝着别院走去。
寒风,材质特殊的花瓣晃动着,轻盈而娇柔。
“没有消息未必不是好消息。”别院门口,温归远伸捏了捏路杳杳失落的脸,漆黑的眼眸如深邃黑色,温柔又沉醉,“我们只要不放弃,总归会有消息的。”
路杳杳眨了眨眼,清亮浅色的眸子迎着最后一缕夕阳,越发显得明亮清澈。
“嗯。”
她突然笑了笑,灿烂动人。
“娘娘!”红玉突然拎着一盏花灯从小院门口跑出来,眼底红通通的,还带着一点水汽,一出门碰到路杳杳,立马激动地舞足蹈。
“找到了,找到了!”
路杳杳接过温归远递来的花灯放在心把玩,失笑:“什么找到了,过个年,怎么连话也说不清了。”
红玉却是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呜呜,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卫风回来了。”
不知谁家突然放了个鞭炮,小孩子的尖叫声划破长空,听的人心底倏地一颤。枝头震落的积雪啪哒一声落在人脚边,惊起的雪渍轻飘飘的几粒落在路杳杳鞋面上。
路杳杳被那声宛若炸在耳边的巨响震得耳鸣,恍恍惚惚间只能看到红玉哭得稀里哗啦的小脸。
有点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