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美人不是个头脑不清楚的人,可再有小心思也不过是个十六七的女子,独居深宫,寂寞太久,燕珩稍微对她和缓些就找不到北,以至于祸从口出。
蔡婕妤眼下坐在紫熏阁里,询问她怎么惹陛下生气的,顺美人只觉喘不过气来。
“可怜妹妹以前装的温柔乖巧,这一遭让陛下看透了吧。阖宫都知道了,我都替妹妹害臊呢。”蔡婕妤打着团扇笑眯眯道。
顺美人无声听着,并不反唇相讥,探手去拿茶杯,却被结实烫了一下,做势将茶杯扫在地上,哐当一下摔个粉碎。
蔡婕妤一愣,放下扇子,皱眉道:“怎么?冲我撒气?”
宫女拿着簸箕来扫碎片,顺美人盯着一处,双眼发直,蔡婕妤欠身去瞧,但见她鼻尖泛红,眼泪欲掉未掉。
蔡婕妤撇了撇嘴,道:“哭什么哭,你也太没出息了吧。”
顺美人委屈,她一抹脸颊,道:“姐姐,我就是伤心,原来陛下虽也冷淡,但好歹对我们是和气的。从半年前开始,他就变了。”
顺美人说的,蔡婕妤也有感触,他本嗜酒的,半年前竟然戒了,面对她们这些姬妾时,人也愈发阴鸷起来。蔡婕妤回想起她企图勾、引燕珩的那晚,那个眼神实在太可怕,她浑身发寒。
“我在想,陛下是被景国那郡主迷住了。”顺美人叹息道,“也是,皇后天姿国色,岂是我们能比的呢。”
她这话说的蔡婕妤首先不同意,她呸了一口道:“再好看也是绣花枕头,我听说皇后大字不识,陛下学富五车,能与这样的女子有什么共同语言?”
“那姐姐的意思,陛下对皇后只是一时兴起?”
蔡婕妤勾起嘴角,“男人嘛,再者说她是景国的郡主,再不济也得给景国面子的。”
顺美人舒然笑了,拍拍胸口,道:“姐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皇后年老色衰,等陛下回过味来,还会宠爱我们的。”
“等?”蔡婕妤扬起团扇,照着顺美人的头打了一下,“傻!”她道:“等皇后年老色衰,我等不也老掉牙了!”
“那,那怎么办?”顺美人扭着衣角,恍然道:“是了,即便陛下对皇后没了兴趣,于昭仪还是他表妹,她还是压我们一头的。”
说起皇后还好,说到于慧颖,蔡婕妤满肚子的气,万不肯低于昭仪一头的。这是顺美人幽幽道:“昭仪还在禁足呢,她那个性子不是该如何跟皇后呛起来呢。”
蔡婕妤这边在咬牙,听到这里,忽而笑了,“就是这个道理啊。若是她两扯头花,那可有戏看了。”
蔡婕妤用团扇敲敲桌面,对顺美人道:“你倒提醒我了,何须自己出手啊,让他们两打起来就很好啊。”说完起身告辞。
顺美人瞧着蔡婕妤远去的背影,端起宫女新奉上来的茶,轻轻刮开沫子,细细抿了抿,喃喃自语:“是啊,何须自己出手呢,坐山观虎斗就好了。”
几日后,于昭仪的禁足解了,蔡婕妤便迫不及待到了澄碧堂。她还算聪明,去之前先让几个才人假意看望过于昭仪了,这样方不会显得她太突兀。
这天,于昭仪挑了个临窗的地方坐着看书,宫女通报蔡婕妤来了,她头也不抬,换了个姿势接着翻了两页书。
蔡婕妤说了几句问候关心的客套话后,叹道:“昭仪不在这几天可发生了不少事,你都不想知道?”
“不想。”
“景国那个郡主好生美貌,把陛下迷的团团转,将我们都抛在了脑后呢。”蔡婕妤道。
于昭仪鼻子里哼了一声,“皇帝能容忍你们几个上蹿下跳,做出宠爱景国女人的事来,我不奇怪。”
蔡婕妤气得肝疼,当下就想要站起来理论,喜鹊按住她的肩头,蔡婕妤方才平静两分,记起今次来是做什么的。
她强忍气恼瞥了一眼于昭仪,只见她身量瘦削,浑身没几两肉了,便冷笑道:“还有一件事,大婚那天景国的九皇子元皓来了,陛下连夜出宫去了呢,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
蔡婕妤当然知道,用她爹的人脉稍微打听便得了消息,景国的元皓追击沈虞去了,现下可不知是死是活。
于慧颖跟沈家小将曾有一段情,当年在东都闺中圈子里传的沸沸扬扬,可不是秘密,人人都说他们是难得的门当户对,金童玉女。
蔡婕妤去瞧于昭仪,于昭仪断不会给蔡婕妤好脸色,懒懒地起身叫送客,蔡婕妤非但不气,福了福身离开。
等人走后,于昭仪叫来一个心腹,道:“景国人来绝没有什么好事,你去打听下。”
到了下午,那宫女回来了,一脸焦急,道:“他们进关是来要抓捕沈少将的。”
一刹间,于昭仪身子如同中了一个焦雷,脸上血色褪个一干二净,不等人把话说完,亦来不及梳妆打扮,夺门而出,往明华堂跑去。
燕珩此时不在明华堂,而在玉芙殿里与阿桃说话,阿桃正举着小弓射中了一只纸船,回身朝坐在廊下的燕珩笑得灿烂。
有人来报:“昭仪来了。”
“她来做什么?”燕珩起身,来回话的芸娘上前在他耳边低语几句,燕珩眉头紧皱。
“怎么了?”阿桃收起小弓问道,“于昭仪来了,我要去见见吗?”
“不必了。”
幸好这会子他先前给阿桃许诺的风筝做好送来,燕珩道:“你去看那些风筝,我去见见昭仪,她许是病好了过来请安。”
阿桃点点头,由芸娘带着去看那几只精巧绝伦的风筝,燕珩转身往书房去,阿桃一面与芸娘说笑,一面将燕珩担忧的神情看在眼里。
“皇后,”芸娘唤了一声,打量她的脸,“怎么了?”
“没事。”阿桃摇头,摆弄手上那只风筝,问道:“这个好漂亮,叫什么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