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四回 留遗诏皇帝遭毒手 围帝京燕王行篡逆(2 / 2)帝鉴首页

陈衡言小心回道:“上次皇上凭着一股意念强撑着,臣本以为醒后慢慢调理就会痊愈的,那料,如今竟是五脏俱损,呈解索之死脉。”

傅后脸上一沉,怒道:“我不管什么死脉活脉,皇帝是天子,自有祖宗庇佑,她要有什么三长两短,整个太医院都得陪葬。”

陈衡言战战兢兢地回道:“臣自当竭力医治。皇上此次病情来得蹊跷,臣疑有人从中作梗,若是能找出病源,就能对症下药了。只是此人手段极为隐秘,臣暗查过皇上所用药食皆无问题,一时也不知从何下手。”

傅后早料到如此,只是脸又沉了几分,罢罢手,斥退他后,便诏锦衣卫指挥使郑祥,令其彻查乾清宫近年来一切用度,一一暗查上上下下服侍人,连洒扫的促使丫头都不许放过。而后,又吩咐李德成急诏于孟阳进宫,李德成刚得了令,迈腿离去,傅后却又忽然道:“算了,不必去了。”

李德成不解,却只能照办,告退着出去。景萱知其来龙去脉,见眼下无人,含泪跪下,苦苦劝谏道:“太后,奴婢知您心中不忍,可咱们须早做打算,如今三王之乱还未平息,一旦皇上遭遇不测,若吴王殿下不能顺利登基,只怕先帝留下的江山就保不住了。”

忍了许久的傅后,此时终于憋不住掉下眼泪,她道:“不,我不相信,橖儿还那么小,她不会有事的。”

从不流泪的傅后,此时泪流满面,景萱见状,更是泣不成声,哽咽道:“奴婢也盼着皇上好起来,可世事难料,还请太后以大局为重,做好万全之策。”

傅后冷静下来,最终收了泪,冷峻道:“皇上的病情绝不可泄露,传令下去,皇上圣驾月余前已至南京,拜谒孝陵,吴王登基之事,再议!”

景萱心知傅后表面对皇帝严苛,心里怕是再疼她不过了,怎会轻言弃她。心里暗叹不已,便也不再劝了,只听傅后又道:“皇帝造人毒害,其后必有阴谋,如今京城守备空虚,一旦有人作乱,后果不堪设想。”

傅后沉了沉眸子,唤了一声来人,李德成又连忙进来,傅后下令道:“立诏九门提督段知尧、羽林卫指挥使李谦、柴国林入宫觐见,并着五城兵马司严加巡警,若无官府度牒,京外者不许入城,京内百姓亦严禁夜行。”

令旨一下,不日,京城警备大增,百姓虽不知何故,也晓得这京城只怕又有大事要发生了,康嘉十年,也并非一个太平之年。

而皇帝的病终不见起色,如今连起榻的力气也无,终日昏昏噩噩。不管是陈衡言、秋娘的明查,还是郑祥的暗访,都一无所获。沐霖因护主不利,被傅后迁怒,差点性命不保,好在有周后求情,总算保得一命,贬入辛者库服役。

傅衣翎也得知了皇帝病情,一时,惊也有,悲也有,怨也有,竟是一股闷气堵在心头。她不曾爱她,却也不忍这人落得个英年早逝、未及冠而没的下场,身为皇后,她不可袖手旁观,遂连日来衣不解带地守在榻前照顾她。

皇帝迷迷糊糊中,看见眼前一抹倩影,喃喃念道:“霖儿,霖儿……”

傅衣翎握着帕子的手一滞,不知是悲是喜,只觉涩然。

即使连下几道旨意,敕令加强京城防卫,傅后还觉不安,又亲自手书懿旨,令傅友德回京。可傅友德远在云州,快马加鞭,一去一来,也得耗费一月之久。

康嘉十年七月初八,燕王亲率大军横穿祁山而入,以出其不意从东西两面夹击周行俭,破尧山关,兵临洛京城下。燕军高挂太/祖遗训,以清君侧为号,在城下大呼开门,劝说九门提督段知尧迎燕王入城。如今京城被燕军团团包围,俨然沦为一座孤城,其形势之危机,比起康嘉元年,有过之而无不及。而皇帝被傅后毒害身亡的消息亦不胫而走,朝野人心惶惶,不少大臣跪于午门外,求见数月未曾露面的皇帝。

暑气熏蒸,炙热难耐,此时,午门外正跪着几十位大臣,他们都青衫尽湿,汗如雨下,一个个大臣都接连倒地。锦衣卫千户魏启明在一旁守着,喟叹不已,摇摇头,令人将中暑者抬下去。其中一白发苍苍、年近古稀之年的老者跪在最首,只见他摇摇欲坠,大汗淋漓,魏启明忙跑过去,想拉又不敢拉,只得苦苦劝道:“范老先生,您快回去吧,都一天一夜了,皇上月前便去了南京,祭拜孝陵,一时半会回不了京。”

国子监祭酒范孝基咬口不松,“我一日见不着皇上,便一日不起。”

魏启明又急又气,只能任他去了,挥了挥手,令人禀报傅后。内侍迈着碎步,急忙奔往养心殿,禀道:“范大人说了,见不着皇上,就跪死在午门。”

傅后怒火中烧,气道:“他们要死就去死,让李德成备几副上好的棺材,一并抬了去。”

那内侍战战兢兢地令旨下去,这边还未停歇,那边又有段知尧派人来报,身着甲胄的禁卫军驰往养心殿,单膝跪地禀道:“太后,今日燕王亲临城下,奉太/祖牌位,大呼恳请入宫觐见皇上。”

傅后冷笑一声,“不止这些吧?”

那军士犹豫了一阵,面露怯意道:“还说了除妖后,杀佞臣,清君侧,振朝纲……”

傅后冷哼道:“好一个狼子野心!”又对侍立在一旁的一众内阁大臣道:“余良甫,你去宣旨,好好问问他,既然自诩忠臣,怎还做出如此以下犯上之事?记住,在阵前万不可露了怯意。”

余良甫立即心领神会,拱手领旨道:“臣必不辱使命!”

锦衣卫指挥使郑祥护送余良甫,快马加鞭来到永定城下,一下马车,段知尧便迎上来,拜道:“余大人。”

余良甫颔首,正了正六梁冠,又理了理朝服领子,问道:“燕王动手了没有?”

段知尧回道:“暂时还没有,只是陈兵郊外,时不时前来骚扰一阵。”

余良甫点头道:“好,敌不动,我亦不动。”

段知尧带着余良甫登上城墙,看着城外陈列着千军万马,军容整肃,威风凛凛,气势甚是骇人,燕王着一身战袍,立于马上。余良甫亮着嗓子,大喊道:“燕王殿下,何故入京?太/祖爷定下规矩,藩王若无朝令,不得入京,王爷这是要犯上作乱!”

燕王手持长戟,微眯了眼,打量了来人,回道:“原来是余大人!本王一片赤诚,绝无谋反之心。只是如今朝纲紊乱,奸逆盈朝,圣上数月不朝,恐已为奸人所害,本王受先帝之托,扶保幼主,如今圣上生死不明,本王岂有独享安乐之理!遂愿冒天下之大不韪,领兵入京,只求见皇上一面。”

城下的燕军皆手持刀枪剑戟,齐齐撞击,一时金戈铁甲之声,震得人头晕耳鸣,并大呼道:“求见皇上!求见皇上!求见皇上!”

这阵仗甚是骇人,纵使余良甫历尽半生沉浮,也被震得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