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瑞恩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喜欢我。虽然我已经尽可能地注意了自己的言行举止,努力表现出大家闺秀的模样,但他也只是皱着眉看着自己的儿子,然后将比其尔带进了书房。 即使我身处会客厅也能听到父子俩爆发出的争吵。 佣人们也都对此缄口不言,我无法打听到更为详细的情报,只好默默地一杯又一杯的喝着壶里的红茶。 “玫瑰,我们走。”比其尔带着尚未消去的怒容,狠狠的推开了书房门朝着这里走过来,牵起了我的手,“我不应该带你来这里。” 门撞在墙上弹了两下之后,布瑞恩阴沉着脸走了出来,缓缓道: “卢森大人的宴会还有两个钟头就要开始了。今天你们哪里也不许去,准备一下,半小时之后我派马车来接。” 听到卢森这个名字我精神莫名一振。 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能见到这个人,太幸运了!说不定今天就有机会能干掉他…… 潘布托亚现任国王的背后一直有个隐形军师的存在,在上次沙尼镇事件结束后我就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个叫‘卢森’的人一定不简单。 只是可惜那个人话还没说完,就被黑大个砍死了。 不过这让我更加确定卢森的地位,原圣队的当家人,JOKER离开后还能继续与皇权合作,说不定皇权的复苏跟他就有离不开的关系。 “玫瑰?”比其尔回头,皱着眉看着我——因为他发现他拽不动我。 我对着比其尔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哥哥,布瑞恩大人这么做一定是为了你好,多听爸爸的话吧,好吗?”顺便把这张在玛丽乔亚经常露出的卖乖表情也给布瑞恩送了一个过去。 布瑞恩看了我一眼,带着莫名的神情离开了。 “比其尔公子,玫瑰小姐,请随我们回房收拾一番。”佣人们迎了上来,这应该是布瑞恩的命令吧。 我从如同见鬼了一般的比其尔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散去了笑容率先跟着女佣们走了。 “等等!”比其尔追上来抓住了我的手,将我拽进一旁的房间关上了门,将所有的佣人们都隔在了门外。“今天的宴会你不可以去!” “为什么?” “这些人跟那天欢迎会的人不一样,他们……”比其尔深呼了一口气,“父亲大人不认同你,是我想错了。相信我,我们回去吧,以后你想要开多少宴会都可以——” 我能够体谅比其尔的心情,但是我不能顺着他的意思去做。 至少我要将卢森的情报弄到手。 “不过就是一个宴会而已,能发生什么事呢?”我诱导着比其尔,想要了解一些可能会发生的情况。 “……你不是贵族出身,他们会为难你的……在父亲大人的授意下!” “嘭、!” 门被庄内保镖们撞开,他们冲进来强行拉走了我。 就只是为难而已吗?……虽然我心中有些疑惑,可是照眼前这个情形,很可能在出席宴会之前我都没办法再和比其尔说上话了。 这样也好,省的我再跟他磨嘴皮子。 - 我以为她们会把我打扮成一个一夜之间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暴发户,但穿在我身上的只是普普通通的红色晚礼裙,只是有些紧身。不过挺舒服的,行动起来也比较方便,长裙也容易藏武器——而且这么穿很凉快,比那些蓬蓬裙简直舒爽一万倍啊! 果然直到我坐上马车到达卢森的庄园内部庭院,比其尔都没有再出现过我面前。 佣人们将我送进来之后就退走了,我就这么孤零零地被甩在了寂静与喧哗的交界处,眼前是一堆彬彬有礼的带着面具的衣冠禽兽,上至七十岁,下至十七岁的都有。 今天这个宴会的主题是假面晚会吗?那布瑞恩怎么没给我准备一副面具啊。 我将头纱拉低遮住眼睛,走进了喧闹的人群,来到自助取餐区端了一盘牛排,左右看了看,挑了个靠近树林的没人坐的一张桌子走过去坐下,将多余的一把餐刀藏进了裙底。 呃别问我怎么藏的,我有穿长袜,不过是将餐刀塞进大腿的袜口处而已。 在我吃得正欢的时候,有一个带着鸟羽假面的男人走过来坐到了我身旁,手里端着一杯香槟和一杯果汁,开口道:“请问你是谁家的千金?没见过你呢。” 噗——这个声音,震得我小心脏都要出来了! 我压下内心的某种冲动,淑女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停止了进食:“见没见过都无所谓了,大家不是都带着面具吗?” “呵呵,说的是呢。”男人将手中的果汁递到了我面前,“你是玫瑰吧?我没见过的,又像你这个年纪的,也只有比其尔公爵最近新认的义妹了——那小子可真狡猾啊。” 我不会接这种话茬,只好沉默的喝着他递过来的果汁。 “人如其名,你就像玫瑰一般纯洁又娇艳。”男人将嘴唇凑近我耳边,呼着气一般地说着。“……呵呵,脸红了,真可爱。” 啊啊啊我已经要疯了! 为什么这个男人跟长大后的他声音一模一样啊!对于这种状况我也只能够脸红了啊! 而且还在用他的声音说着我一辈子也不可能听到的犯规的话…… 简直要命…… “把这个戴上吧。”男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和自己脸上一模一样的鸟羽假面,“这么美丽的你……我可不想给更多的男人看到哦。” 我眼睛看也不敢看过去,强忍着狂跳的心脏拿起面具,逃也似的离开了。 疯了……那个人不可能会是他啊,清醒点啊李悠黎!他是不可能会跟你说那种话的,他讨厌你啊! 而且那个人只是这群腐烂的贵族里其中一个罢了,不知道做过多少肮脏的事……你看看,那个人竟然敢跟你这种年纪的女孩子调情! 可是,沃德玛呀,我真的好想再听到那些苏得不要不要的话,怎么办…… “呀——!” 一声带着责备的惊呼将我从没羞没臊的幻想中唤了回来,我扭头一看,身旁的贵族女子正在慌乱的用手绢擦着自己的裙摆——她手中的香槟洒到了裙子上,而罪魁祸首似乎就是我。 “呃……抱歉,没事吧?”我挠了挠头,四处看了一眼,拿起了桌上的餐巾递了过去,“一张手绢好像不够用。” “你还知道啊!”女子拍开了我的手,声音气恼到显得十分尖锐,餐巾掉到了地上。“哪里来的没有教养的家伙!” 别那么大声啊,我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啊真的烦。 我扭头想离开,却有几个凑热闹的女人挡在了我面前叽叽喳喳地对我进行道德指责。 有只手从脑袋后方抽走了我的面具,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 这特么的是要干嘛? “我见过她,是那个贱民!天呐,恶心死了!” “哼,年纪小小倒是长得一副狐媚样,说是比其尔公爵的义妹,说不定……” 非议声越来越多,眼前的所有人都在对我指指点点。 我的脸……呵呵。 眼前的一幕同前一世所重合,我却懒得再理会他们。 “成天窝在宅子里的花瓶们……叽叽歪歪得让人心烦。”我推开了阻住我去路的女人,想要离开这里。 “你竟然敢推我!果然是最底层的贱民,野蛮又粗俗!”女人尖叫着扬起了自己的手,向我扇了过来。 “我还有更野蛮,更粗俗的一面……”我抓住了她的手,轻轻一拧,“喜欢吗?” “啊——!!!我的手——!!” “天呐,保镖!快叫保镖来,这个贱民竟然敢动手!!” 周围的人瞬间离我三米远,为我和面前呜呜哭嚎着的女人腾出了一片空地。 要不是为了见卢森一面,我根本就不会来这种地方,我跟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生物。 “这贱民竟然还敢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保镖呢,还没到吗!?快把她扔出去!” 比其尔还没到么……还是说今晚的宴会直接禁止他参加了?……嘛,无所谓了。 等保镖来了,我就把他们的武器抢过来,杀一通再说——这里的大人物应该不少,一夜间失去这么多大臣的话,起义军的行动会更加顺利。 我在人群中寻找着可以让我成功脱身的人质。最好能够找到卢森,然后将他押回革命军本营…… “我看上的人,当然有高高在上的资格。”让我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传来,那个男人走到了我身边,摘下了自己的面具弯腰为我戴上,低沉道:“你真让我惊喜,玫瑰。” 我扯了扯嘴角,脸部不受控制的有些抽搐。 “卢……卢森殿下!” 这个人的左眼,竟然也有一道疤——等等,他就是卢森?还有‘殿下’…… 我看着齐齐跪倒在地的贵族,暗自感叹着这个世界的疯狂和自己的好运。 原圣队的一把手,现如今混成了王子。亦或他本来就是王子,不过通过某种方式混成了圣队的一把手。 怪不得……他想要杀了JOKER,怪不得,他帮助潘布托亚国王重新掌权。 真是没想到啊。 - 我被卢森带到了宅楼内部,佣人们几乎都在庭院中伺候贵族们,宅内反而显得冷冷清清。 “从今天起,你就住在这里了。”卢森打开了顶楼房间的大门,将我迎进去后仔细地落了锁,目光灼灼的盯着我,“和我一起。” 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着,身体机能的反应和理智完全处在两个极端。 我真的爱死了这个声音。 卢森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另一只手摘去了我的假面,弯下腰,脸部慢慢地靠近我,嗓音低沉沙哑着说道:“你会很快乐的……” 我的确很享受这个短暂的时光,只是—— “抱歉。”我撩起裙摆抽出餐刀,稳稳往他的心脏处扎去。 卢森眼色一寒,右手放开了我的下巴快速抓住了餐刀,鲜血从他掌中渗出。 “有意思……布瑞恩这个老家伙,果然和起义军搀在一起了吗……” 我脑中一瞬间闪过数种可能,冷着脸顺着他的话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呵呵……你是起义军的人吧?”卢森甩掉了手中的餐刀,撕下一块衬衣毫不在意的给自己包扎着,“我真是高看了他们,竟然利用这么弱不禁风的小女孩……” 我不知道他有什么样的打算,总之先沉默。 “玫瑰啊,你只是他们的一颗弃子而已……”卢森走到一旁,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他们根本不在乎你是否能活下来。” 真不愧是站在背后的推手,短短两三句话就理清了状况以及想要蛊惑人心。 “我不是起义军的人,我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呵呵……”卢森轻笑着将酒杯送到嘴边,“不论你这次的刺杀是否成功,下场都是死……如果他们真的把你当做希望,那么这时候就应该血染中庭了。可是我却没听到有关起义军的任何动静呢。” “……”不,你没听到他们的动静只是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也许我该感谢他们,将你这样的尤物送到我身边。……真是,连我的喜好都打听得这么清楚,布瑞恩这老家伙……” ……不,这一切都仅仅只是巧合而已。 不过只要你不动我,你就还可以多活十来天。 为你的声音和左眼的伤疤感到庆幸吧,卢森。 - 卢森果然没再有动过我的念头,给我单独安排了一间屋子——谁也不想在熟睡中被枕边人杀掉吧。 没被他送到牢里,也没被他杀掉,看来他是真的稀奇我,亦或我对他来说还有用。 怪不得那天比其尔拼命想要阻止我参加宴会,也再没有出现过,他一定知道布瑞恩的打算。而至于布瑞恩,应该只是单纯的想把我这个‘贱民’送到卢森身边,以此来取悦王子殿下。 真是美丽又残忍的误会啊……布瑞恩那个老头子可能离死不远了。 我有能力杀掉卢森,只是还没有动手——一个是为了私心,另一个就是为了利用。 对,就如现在一般,卢森正在苦口婆心地诱导着我说出和起义军勾搭的大臣和贵族名字。 光是语言的诱导还不够,他还看出了我的某方面的小心思,身体力行的诱-惑着我。 我放纵着自己享受这片刻的心跳,脸红红的推开了卢森的胸膛,扭过头娇羞道:“我不能……我不想背叛他们。” “玫瑰,”卢森抬起我的手在他的掌心中摩擦着,“我真的很心疼你,知道吗?是他们背叛你在先,毫不在乎你的生命,但是……我在乎啊。我恨不得马上将那些杂碎杀个干净,只因为他们伤了你的心。他们那样的渣滓根本就不值得你袒护……” 如果这些话,是那个人对我说的该多好。 卢森将沉默的我拉进了他的怀里,叹了一口气:“算了……我不会勉强你。只是你竟然还在为那些根本不在乎你的人着想……一想到这我就难受,心脏就如同被人攥得生疼一般。” “你……你是在吃醋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啊。”卢森温柔地摸着我的头,“你就像是我的天使,我舍不得让你受到任何背叛和伤害。”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想……我想听你说你爱我。” “我爱你,玫瑰。”卢森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三个字,“你要我说多少遍都可以,我爱你。” 我在他怀里呆了很久,用他的衣服蹭去了思念的眼泪。 “有名单吗?”我离开了他的怀抱,淡淡的说道。 卢森脸上挂着欣喜的表情,将我牵到了桌前:“我不想勉强你,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不,不勉强。只是我得……好好看看。”我坐下来翻阅着名单,皱起眉头做犹豫状,心底想的却是这个人有没有过和起义军勾搭的可疑事件——如果随随便便指几个人的话,卢森一定会怀疑我的。 而实际上,起义军根本没有同任何一个贵族勾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