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不解,凑过头来看我写的内容,虽然她看不懂内容,但她却能清楚地知道字迹是好是坏,是端正是潦草。看着她似是而非地走来走去,最后终于忍不住问了:“为什么今年你作业上的字写得比以前好?”
我支支吾吾,“老师要求的……”
“那你们老师为什么不每次都这样要求?这样班里同学写作业的时候肯定会认真很多。”
“我不知道,可能是今天的课文特别重要吧!”
“今天课文讲了什么?”
“是朱自清的《背影》。”
“《背影》?那是什么?”
“他讲的是爸爸送孩子上学的事情。”我尽可能把事情讲的简单一些,好让奶奶听懂。
奶奶一听更感兴趣了,感觉就像是隔壁阿婶家吃到糖的五岁儿子。
为了不让奶奶起疑心,我故意跳过了开篇的第一句话,用普通话一字一句地念给她听,“那年冬天,祖母死了,父亲的差使也交卸了,正是祸不单行的日子……”
奶奶没上过学,没什么文化,开头第一句问题就来了,什么叫“交卸”,什么叫“祸不单行”?我耐心地给奶奶“讲课”,结果发现普通话奶奶老听不懂,于是我就试着把课文转念成方言,没念几句,我自己乐得岔气。把标准的普通话改变成土话,那真是搞笑,恐怕相声演员都要甘拜下风。奶奶见状,忙不迭地随口说:“算了!算了!”我才松了口气。
抄写完毕,我把流水不畅的字迹吹干,平铺开来,小心翼翼地夹到书里去,希望能把发皱的纸张铺平。把它保存好,却将其他课本和作业瘫在写字桌上,自己心安理得地去睡觉。
第二天早上一觉醒来,就不自觉地去翻看那本书里面夹着的抄写纸是否完好。转身却发现,桌上的课本已经被收拾好放进了那个布书包里面。
奶奶,桌上的课本和作业是你收拾的吗?
哦,桌子我搬到院子里去了,准备晒晒萝卜干。昨天晚上你做完作业都没收拾呢,我就把它们放你书包里了。
“今天是周末,我作业都没做完,本来想今天接着做的,你怎么又把课本收起来了!”
我故意装得底气十足,掩饰我的狡黠闪烁的言辞,显示我的振振有词。奶奶走出门后,我立刻就开始翻书包,索性抄写的课文都还在,我长吁了一口气。须臾之间,我像个贼一样正物色着放作业本的好地方。
结果,找了半天都没发现家里都没有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让我放这些东西,最后只能默默地把它折好,小心地放进自己书包的课本夹层里。以至于后来到大城市上大学,有了复印机和打印机之后想起来,同学们觉得我很可笑,甚至有些嘲笑的意味。
等我终于定下心整理好这些东西的时候,突然发现爷爷奶奶已经不在家里了。作为一个庄稼人,是从来没有休息日的。我心里难免有些失落,从我记事以来,除了三餐,爷爷奶奶很少单独陪我在家里,一个人的时候,我总感觉他们俩有做不完的农活。很多时候会感到孤单,但这种孤单与城市里的不同——
城市里的孤单是隔壁邻居都不知道叫什么,偶尔见到一回,也很少互相打招呼;城市里上班族的时间不是在工作就是去工作的路上,有时候我真是纳闷每天浪费在交通路上的时间占了一天时间的好大比重究竟是为什么;而那些全职太太和家庭主妇则是所有的时间都是围着孩子精打细算,家庭里的一个孩子总是有六个家长时时刻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相对而言,孩子和父母不仅累,更是失去了自由。孩子眼中所谓的学业竞争,有时候不过是社会虚荣的一个华丽的借口!
走过头来想着自己的童年,倏然间,自己似乎比这些00后幸运得多,不禁抿嘴一笑。虽然我的童年是在田垄上和草垛上度过的,但是我的世界从来没有因为补习班和兴趣班而与世隔绝。
难得的周六,奶奶一大早就来了个“下马威”,总算有惊无险。刷牙洗脸,惊魂未定,却还是沉浸在父母归来的喜悦中,无法自拔。于是,悄悄花了一毛钱去便利小店买了一小块麦芽糖,舔一口舔一口吃了许久,我咬着麦芽糖,在村子里闲逛。
原来,幸福常常很简单就像小猫追着自己的尾巴,有时候也是一种良性循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