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甲军持剑列阵,披上了皎洁的月光。他们让出一条路,皇后徐徐步出。李晴跟在她身旁,一眼便看到了李昭昭他们,急切地叫喊了起来。正要不顾一切跑去时,皇后按住了她的肩膀。
一把利刃横在李茂下巴上,迫使他抬起了头。陈美人持着短刃,向后退了一步。她低笑道:“庄梓秋,你终于肯来见我了。快要十五年了,你终于……”
“陈美人,放开这些孩子,我会亲自在陛下面前替你求情。”皇后声音沉稳。
“哈,求情?”她嘴角上翘,“皇后娘娘肯纡尊降贵替我求情,是心里过意不去?”
“娘娘!不用管我们,”李茂厉声道,“她就是个疯子!不用废话,与她动手便是!”
皇后的眼眸里一片平静。半晌,她缓缓道:“当年之事,我的确对你有愧。但这些孩子毫不知情,与那件事更没有任何关系。你也是个有过孩子的人,想必很明白当母亲的心情。”
“庄梓秋,你怎么敢提!乔儿,我可怜的乔儿……”陈美人神情绞痛,眼里露出恨意,“龙神说了,你们都要给他偿命!”
皇后眯起眼睛:“……龙神?”
“当年龙神不允许这后宫里有第十八个孩子。可现在,龙神谕令,这些孩子一个都不能留下。皇后娘娘,你对此事应该比我更加清楚吧?”
“你在胡说什么?”皇后斥道,又忽然顿了一下,“第十八个孩子……你……”
“没想到吧?司天监与你说话那时,我醒着,”陈美人冷笑,“我就躺在那里,听着你们商量如何处理掉我的孩子。”
皇后沉默了半晌,叹道:“我没想到,你竟然是因为这件事……原来如此。本宫一直以为,你是爱子心切,一时不慎痛失所爱才会幽居冷宫十余年不愿出来。”
“一时不慎?”陈美人质问道,“我的乔儿就是因为你的一句话,才在那样寒冷的夜里孤独地沉入湖底。你现在对我说,那是一时不慎?”
“陈美人,本宫不知晓你在说什么。但你的乔儿的确是一出生就已经死了。”皇后说道。
湖岸一时寂静,犹闻落针。
原来真是这样,李昭昭想,与她猜测的相差无几。
“胡说!”陈美人手中的刀贴在李茂的脖子上,几乎要划出血痕,“我看见了我的乔儿,我也听见了他的哭声!你莫要混淆视听!是你想要不成为这后宫中的罪人,才要给龙神献祭!”
“一派胡言,”皇后冷声道,“陈美人,司天监中是何人与你通风报信?”
“怎么,皇后娘娘,你怕了?这些年来,你因为一己之私默许了司天监在后宫所为,现如今想要撇清关系恐怕没这么简单。”陈美人勾起嘴角。
“——你说的,该不会是阿明子吧?”皇后问道。
她一个眼神示意,队伍末端的两个禁卫便带上来了一个鬓角发白的太监。正是阿明子。
陈美人看到跪在地上的人,握住短刃的手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
“你们二人祸乱宫闱,与司天监暗相授受,事到如今束手就擒、听候发落,尚可留一句全尸。”
“全尸?哈,我既要替我儿报仇、献祭龙神,便不再为我这一己性命而担忧。落得什么下场,我都无所谓。”陈美人眼神疯狂。
那群黑衣人挡在她的身前,将李昭昭他们与银甲禁卫也阻隔开来。阿明子跪在冰凉的地上,始终沉默着的脸上忽然浮出了一丝笑意。他抬起头,恰见月光照逢湖面,立刻朝陈美人催促道:“时候到了,立刻动手!”
银甲护卫们拔出长剑,亦朝那群黑衣人袭去。一时间,场面混乱起来。抵在李茂脖子上的刀正欲切入,却噔地一下掉落在了地上。
陈美人跌坐在原地,震惊中透着愤怒。只见李茂身后,庄离掸了掸袖子上的落灰。他手上的绳子早已不知何时解开了,此时正漫不经心地揉了一下手腕。
而那群黑衣人又怎能敌过训练有素的禁卫军?形势霎时间转变,李昭昭心里有了数,大势已去,陈美人看上去竟还有些可怜。
突然,陈美人朝着李榕和李昭昭的方向扑去。李榕一时震惊,只见着那女人袖中还藏有另一把匕首,似要挟持她。
千钧一发之际,另一个人猛地将她撞到了一旁。
“昭昭!”李榕回过头,只见陈美人的刀尖已然抵住了李昭昭的喉咙。
李昭昭冲她轻轻摇了摇头。
“看不出来,你们还有姐妹情深。”陈美人勾着嘴唇,手下的力气半点没松。
李昭昭被迫仰着头,只见漆黑夜幕中的那轮明月无比澄澈,遮去了近旁的熠熠星光。她快速跳动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
李榕的神色复杂,忽然道:“你放开昭昭!”
“榕榕啊,忘了告诉你,”陈美人朝李榕笑了一下,“你阿娘的确是你害死的。”
李榕猛地抬起头。
李昭昭浑身颤栗:“十六……”
“你自出生起便不受看重,与你阿娘受尽旁人白眼,连吃食都不足。所以那年你无意中闯入冷宫,才见到了我。我待你不好吗,榕榕?我给你吃穿,比你阿娘还要照顾你。你都忘了?”
李榕闻声,眼角噙泪:“你说过,那是龙神的安排。是龙神要你照顾我,我这才……这才信了龙神。”
“自然是如此,龙神收你做信徒,是要你为他付出的。”陈美人点头,瞟了一眼阿明子。
“榕榕,你过来,”她诱导道,“龙神不收你,而收他们,就是因为相信你会为龙神更多。这是你日夜祭拜龙神的回报。”
“你现在过来,杀了十七殿下,龙神就会满意了。你阿娘也不会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