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时分，万籁俱静，湖广都司的营地内，一个巡逻小队正在营内巡视，走着走着，领头的百夫长突然感觉身后有黑影一闪而过，条件反射般大喝了一声，举着火把眯着眼睛朝那边使劲看，可是却没看到有什么东西，询问身后的兵丁，没有一个人发现异常，心里不由奇怪，难道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有与他熟悉的手下同他打趣说笑，大家嘻嘻哈哈笑闹一阵继续巡逻，走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百夫长突然想起离刚才那地方不远处就是卫所指挥使的营帐，心中一个激灵顿感不妙，急忙原路返回，还未靠近营帐，就见一个黑影从里面窜了出来，百夫长大惊，尖声叫道：“有刺客。”

那黑影身形一顿，见行踪被人发觉，随手掏出两支飞镖朝巡逻的兵丁扔出去，身子一闪拔腿就跑。

百夫长被冲着脑门飞来的飞镖吓了一跳，急中生智拿枪一挑险险避过，再看那黑影早已隐藏在夜色之中没了踪迹，心中一紧，一面命人去报警，一面带着手下去追，没走几步，突然看见天上三道火箭腾空而起，茫然一瞬，随即耳边传来铁骑奔腾踏破山川的轰鸣声，顿时大骇，这是敌军要来偷袭了！也顾不得再去追赶那黑影，领着一队人急忙往回赶，与从睡梦中惊醒冲出来的兵丁将士集结一处，备战应敌。

各卫所指挥使领着各自的手下迅速冲出大营，还未到达工事，就见一群战马像是从地狱里窜出来的幽灵一般，眨眼之间就冲到了近前。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准备迎接一场恶战，可当马群疾驰而过之后，所有人都愣住了：那奔腾的马群之上竟是未见一个敌寇。

有善骑术的士兵降服了其中几匹，仔细检查一番，发现这竟是之前山东都司丢失的那群战马，山东都司派人找寻了几天都没找到，今夜竟然自己跑回来了。众人不由面面相觑，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难道不是偷袭？只是个意外？

正当大家一头雾水的时候，徐老将军命令众将前去中军大帐听令，待人到齐之后，听徐老将军问道：“今夜之事不知各位有何高见？”

众人交换着眼神，猜测着徐老将军话里的含义，谁也不敢当出头鸟。徐老将军目光扫视了一圈，将众人的神情一一收入眼中，又问道：“我听说有的大营遇到了刺客，是吗？”

稀稀拉拉应是的声音接连传来，徐老将军接着问道：“各营可查点过？可有丢失损耗？”

众人默不作声，心里却都在琢磨，大家几乎是接到命令就来了，前后脚到的中军大帐，谁也没有时间和机会单独向上峰报告，怎么徐老将军会知道这些？

徐老将军见没人应声，淡淡说道：“我倒是捡了些东西，你们看看有没有眼熟的？”

说完进来两个亲兵，每人手上一个托盘，上面摆满了各式物件，有刀剑匕首，有信件书籍，还有贴身的衣物和香囊。众人抬眼一望，有人顿时大惊失色，心中警铃大作，额头急出了一层汗。

“看着都眼熟吧？知不知道我是怎么捡到的这些物件？”徐老将军对亲兵吩咐道：“去把柳将军请进来。”

柳将军？整个征西大军将校都尉里姓柳的只有柳旭一人，莫非是他？可他不是修长城去了吗？

众人怔愣之际，柳旭已经进了营帐。只见她不似以往铠甲在身，而是换上了夜行衣，身形瘦削更显干练，脸上依旧带着一丝笑意，平日里见到还觉得亲切可人，可如今这情形下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有些嘲讽轻视的意味。

“柳旭你给大伙讲讲吧。”

柳旭恭声应是，抬起头字正腔圆地说道：“在下奉徐老将军之令，假扮敌寇夜袭军营，以检查各军防务以及夜间应敌能力。寅正我与手下潜入各军主将大营，窃得各营文件、武器等物共计三十余件，期间无一人被发觉。寅时一刻，以火箭为号，留守在隐蔽处的亲兵开始驱赶战马冲营，全军上下除了清平山庄外只有湖广都司应敌速度最快，兵丁装备最齐全，其余各营几乎都是在听到湖广都司的报警声后才反应过来，不仅速度慢，有些士兵不带兵器就跑出来，甚至找不到自己的将官，胡奔乱跑，犹如溃兵。”

柳旭讲完后重新看向徐老将军，听他问道：“你这次带了多少人？”

“不足百人。”

徐老将军冷笑一声：“不足百人。各位，听到了吗？不到百人就将我整个西征大军搞得天翻地覆，人仰马翻！幸亏今夜只是演习，若真是敌寇突袭，不到半个时辰就得全军覆没！你们是不是以为如今元蒙人退到漠北就平安无事了？你们是不是觉得警备巡逻随便应付一二也无大碍？战场之事讯息万变，一个细节都可能决定战事的成败，今夜之事若不引起重视，那托盘里现在放的是你们贴身的物件，他日放的就是你们的项上人头！希望各位引以为戒，若是再有玩忽职守，休怪老夫军法处置！”

众将领大气都不敢出，低头听训，恭声应是。

等徐老将军训完了话，大家鱼贯而出，柳旭随着众人走在最后，等她出了中军大帐，四下一望，发现将校们大多数并未离去，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小声议论着，看见她出来，有人面露不屑，结伴离开有人收了声音，站在不远处观望，另有两三个脾气耿直的迎上来，挡住柳旭的去路，阴阳怪气地说道：“柳将军当真是好本领，为了讨上峰欢心连同僚都可以出卖，这等心机与手段，我等自愧不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