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线头(1)(2 / 2)有妻徒刑首页

“祖宗,这案子跟你没关系了。”

谢染突然抓着他的衣袖问:“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八年前,启明区有个药厂倒闭了,兴源是不是接收了一批下岗员工?”

“对啊,那时候你还没走呢。”

“但我那会儿闷头读书哪管过这些事。”谢染急匆匆地问,“如果药厂的一个清洁工,到了兴源却成为后勤部的正式职员,这正常吗?”

高攀像是听了个笑话,“怎么可能?宋情她们家多聪明啊,说是解决了下岗员工的工作,其实是把他们安排给了一个劳务派遣公司,派遣到兴源广场做杂务,都是伙房、保安之类的活计,全都没签正式合同。”

是了!就是这里不对劲!沈令芳何德何能啊!

这样看来,一定是有兴源的人暗中罩着她。这个人是谁?会是胡莘的父亲吗?会是凶手吗?

直到高攀离开,谢染仍然处在努力压抑的兴奋之中。卡壳了多日的齿轮终于重新开始转动,而且既然突破口就在兴源,那么让齿轮继续转动下去的动力就近在眼前——只要打通宋情这一关口,想要调查什么就易如反掌。

正值午前,谢染又坐到了组合鼓的包围之中。这一次她没什么顾虑,一首练过无数次的solo滔滔泻下。

嗵鼓的节奏铺陈是一道道关键证据的门,探索者依次推开并未遇到太大阻碍。推进中,仿佛有另一股隐藏在背后的力量,难以察觉却厚实而不可忽视地伴随着一切,仿佛低音大鼓震动着地板,不知是引导还是监视。

谢染击打起军鼓的十六分音符,试图用迅疾但不尖锐的力量凿开障壁,与那股背后的力量打太极。

当军鼓的音程接近尾声,她知道一切即将完美结束,只要再敲响镲片,她就将取胜。那是明亮的、持久的,明明与鼓类完全不同,仿佛来自外界的一股力量,但永远与鼓相辅相成。

电光火石,她想,如果她能完美敲响镲片,就去敲楼下的门。

但她犹豫了,鼓锤停在镲片边缘,没能按节拍碰到它。

音乐如同诉讼程序,一旦错过了时机,就无法挽救。

她坐在凳子上犯愣的时候,不肯散去的泛音之中,突然出现了不和谐音,仔细一听分辨出来——有人敲门!

谢染心道不好,连忙奔出去。开了门,眼前果然是个头发花白的奶奶,她一边欠身一边道歉:“对不起!我以为现在这个时间比较安全,是不是打扰到您休息了?”

“小染!”

谢染抬起头,这才发现奶奶满脸的怜爱神色,着实不像是来控诉扰民的。至于那声“小染”,让她瞬间有了一个猜测。

“这有多少年了啊?小染都这么大了。不记得我了?我是孙姨啊,你小时候我抱过你的!”奶奶往前凑着说。

谢染心想,幸好刚刚没有不过大脑地叫一声“奶奶”出来,“是孙姨!怎么会忘呢!”

虽然确实是忘得干干净净了,但将人请进门来总是没错的。

谢染从小就在这个小区长大,抱过她的法院职工不说上百也有几十,算一算当年最爱抱孩子的一批人的年龄,现在肯定已经退休多年。但鉴于她实在不记得这位姨,因此仍然无法放下对方是骗子的一丝怀疑。

两人用毫无营养的片儿汤话暖场,谢染小心翼翼地回避着任何有意义的回忆内容。这样一来,就可以委婉地让孙姨知道,其实谢染根本没认出她。

孙姨显然接收到了这一信息,话锋一转另起一行:“不过小染,咱们这小区住的基本都是法院的老人,老人白天也爱睡个觉,冷不丁地听见咚咚锵就可能吓着。你看,你白天弹琴、唱歌,都没事,这鼓就算了。”

谢染连忙又是一轮道歉。

“嗨,孙姨又没说你什么,就是提个醒儿,法院的人你也知道,职业病犯起来了麻烦着呢。孙姨现在是小区的业委会主任,你要是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孙姨给她留下联系方式的时候,谢染就看出她此来的真实意图了,她的笑纹弯成套近乎的弧度,眼神也是谢染所熟悉的。

孙姨说:“不知道你听没听说,你们下辖的基层所最近有个案子啊,有个老人自杀了……”

果然,是想找她托关系办事情。

因着谢文祥的缘故,谢染从小就见惯了这样的眼神和开场白,所以到了初中,她就不喜欢透露自己的家庭信息了,遇见没能瞒住的时候,对此种情况也掌握了应对方式。

她听故事似的听着孙姨陈述,说是基层所以保险诈骗罪起诉了老人的儿子blabla,她只管嗯嗯啊啊,时而给孙姨剥一个橘子。

“小染,不合规矩的事孙姨不让你做,但是吧……唉,要不你就帮孙姨打听打听?”

谢染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叹口气以示重视,手则已经偷偷地摸向了屁股后面的手机。只要一个简单的操作,它就会开始响铃,然后就是考验演技的时刻了。她将假装接起电话,假装突发要是,假装不得已赶客。

不过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就在她的手机即将响铃之前,有一个刺耳的声音抢先一步划破了宁静。

从阳台那里,传来嘁哩喀喳的一阵声响。这声响,怎么说呢,从内容上来讲是器物倒地摔碎的声音,但是从质量上来讲,它那镶着电流边的音质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布:我不是真的!我是从网上找的一段音效!

紧接着,谢染听见了宋情的优美动听而浮夸的话音:“啊!”

谢染嘴角一抽。

孙姨望了望阳台,但决定忽略掉这小插曲,“小染,这个小忙,你帮帮孙姨不?”

话音未落,只听宋情又开始了:“谢染!谢染!小染!”

谢染怀疑自己如果再不应声,这人甚至能叫出“崽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