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任何突发事件来打断孙姨都是她喜闻乐见的。谢染连忙跑到阳台,孙姨紧随其后,两人一同往下看。
宋情挑眉,用略有惊喜的语气说:“孙姨,您也在?正好,您来当审判员。谢染,你的蜡烛从上面掉下来了,我不管它是被风吹的还是被你扔的,总之它砸坏了我的花盆和里面的植物。”
孙姨伸出头去,眯缝着眼,那表情显然是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犯了耳鸣,毕竟刚才那声碎裂声实在太假了。但作案现场就在这里,说真也真。
谢染定睛一看,宋情指着的正是她那天晚上搞出的那个残局,近一周过去,案发现场居然保护得那么好。谢染估计那葱已经成了黄绿色的干尸,但从二楼看不出来。
她和宋情对视一眼,仿佛找回了很多年前给她做助理时训练出来的默契。
“你这个指控完全可笑。”谢染说,“你怎么证明这个蜡烛是我二层掉的而不是来自楼上?”
宋情向上一指,“你阳台上立着一个烛台,里面没有蜡烛。”
那是当然,几天过去,剩下的半截早就用完了。
孙姨一瞧,真有烛台!陷入更深的迷惑。
“并且,”宋情又捡起蜡烛,出示底部花纹,“这是你最喜欢的牌子。”
谢染:“但仍然无法排除来自楼上的可能性。”
“我需要提醒你,这是民事诉讼不是刑事,证明标准是高度盖然性,而不需要达到排除合理怀疑。”宋情叠起双臂,严肃地说,“谢染,你的民诉是谁教的?”
谢染抿唇怒视她。
谢染这边一沉默,审判员孙姨就开始调解了:“你们两个小年轻还真要吵到民庭上去?宋丫头,你那花盆多少钱?孙姨做主让小染赔给你。”
谢染翻了个白眼,心想,还有葱。
“还有葱。”宋情说,“这不是钱的问题,我的葱种了半年才长到这么大,她无法赔偿我这半年的时间精力,那么是不是应当还我一盆长得一样高的葱?”
谢染这下也不得不真情实感了,这种要求简直是借机耍流/氓,昨天晚上还没有这一条款呢。
孙姨按下谢染指过去的手,说:“你这过分了啊,你俩各退一步不就结了?”
宋情:“谢染,我过分么?”
谢染楚楚可怜地对孙姨说,既然她这样过分,还是不劳您动怒,今天招待不周改日再聊,我这就下楼去先与她大战三百回合!至此,这一出侵权之诉便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可以谢幕了。
然,未遂。
也不知是孙姨的走关系需求太急迫,还是这眼前的侵权官司,使她特别想动用一下阔别已久的审判权,她居然强硬地要继续调解。
谢染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恐成最大输家,正在这时,宋情突然放大了音量,用足以让三楼住户听见的声音说:“对了孙姨,之前跟您提过的小区里路灯整修的事情,是不是加快一些?昨天我的车又蹭到了路障上面,三楼刘大爷上周散步还踩到了狗屎。”
孙姨面色突然变了,“啊,这个……”
头顶上传来开窗户的声音,一个大爷声如洪钟,闻声不见人,“老孙,快点着吧,都提了多久了?”
刚刚的民事法庭一瞬间就变成了信/访局,孙姨架不住多方火力,一边保证,一边逃也似的离开了谢染家。
不多时,谢染敲开了楼下的门。
宋情素面朝天,脱了方才打辩论时的外套,里面是居家衣服,看着不起眼实则天价的东西。谢染便知道她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出门的打算。
宋情先开口:“不客气。”
谢染皮笑肉不笑,“你怎么知道孙姨在我家?”
“你动听的鼓乐随着紧凑的敲门声骤停,孙姨说话又是大嗓门,她在门口喊你小染,我估计不止我一个人听见了。孙姨就住四楼,进来说。”
宋情在她身后关上门,就要继续往屋里走,但发现身后并没有跟上来的脚步声。她回身,见谢染端着,并不肯越过玄关正式进屋,微微侧着身,很刻意地不看自己,侧脸倒是一如既往地好看,只是看上去有点委屈。
宋情无奈,便也站在玄关将她怼在一方昏暗的门口继续说。
“我昨天出差回来,她刚来找过我,让我帮忙打听启明区法院的一个案子,我拒绝了。借着你扰民的借口,自然也会拜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