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等到了晚上,孩童们的欢歌停下来,夜幕织上天空,美好的回忆又从他的脑海中褪色,他一个人坐在空落落的大宅子里,不点灯,转过头看向晦暗的角落。那里有一张结满蜘蛛网的床铺,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他就听见遥远的窸窣声从那无人的床铺传来,于是他又回到二十年前,看见母亲躺在床上,趁着自己不在的时候悄悄呻吟,神情慌张的样子。他隔着门轩,张望着这个女人,她双目失明,惶恐地摸索着黑暗中的一切,同时又担心儿子发现自己的症状,有一点风吹草动,就立刻钻回那寒衾之中。等他回过神来,又看见空荡荡的床铺,他的脑海里又响起隐忍的悲歌,他在黑暗中来到一面镜子跟前,看见镜中的男人披头散发,双眼血红,自言自语道:
“看着他们的好日子,你做何感想?你该不会就这么宽宥了他们?不行!”
于是他在困倦之中回到床上,脑海中又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杀人场景,这让他找到生存的希望,并且为着这种世人看来卑劣的目标不断地苟活。
某日傍晚,他从山间走过,看见方小钊不快地向自己走来,于是他又伪装出一副好人的样子,说:
“小钊,怎么了?”
“没事儿。”方小钊摇摇头。
“没关系,我会替你保守秘密。”
这是一句很动人的话,至少对于方小钊来说如此,因为他倾诉的一般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事,总之他动摇了,低声道:
“舜师傅,最近,那个西楣越来越难对付了!老是隔三差五地给我设陷阱。”
“设陷阱?”
“对啊,这妮子总会弄些拌索什么的,拦在路上,一旦踩到就会被两边射出的木桩击中!”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干?”
“当然是为了小秃子了,说来惭愧,我确实时不时地拿他找乐,不过我们的关系还算可以吧。”
舜天时立刻清楚了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他知道机会就摆在自己眼前了,于是他说:“我知道,明天下午我会来找你。”
“找我?干什么?这点小事不用您开导了。”
“不,我不是要开导你。你知道吧?四品的催眠术,有加强身体的作用。”
“这还真没听说过。”
“催眠不能强化肌肉,但是可以提高神经的敏捷程度,这很好理解吧?只要神经敏捷了,就能躲过西楣的陷阱了。”舜天时说完,还不忘补上一句场面话,“哦,不过,就算如此,也不能老拿人家三水开玩笑啊!”
方小钊听了自然很高兴:“好,太好了,那就劳您费心了!”
“嗯,你去吧。”
而在第二天早上,舜天时又故意找到西楣,他若有若无地透露出一件坏事。
“西楣啊,我昨天见到方小钊了。”
“舜师傅,那家伙可烦人了,您别老惯着他!”
“怎么了,你们关系不和吗?”舜天时装模作样地说,“他找我要些太玄经来着,说什么要搞一桩大事件,我也听不懂你们这些小年轻说的什么。”
之前方小钊把大量姜汤喂给元浩淼的时候,也曾在前日说要搞个大事出来,但是舜天时装作不知道此事。
而西楣自然就想到了姜汤事件,太玄经和姜不一样,那是可以使人全身麻痹的一种药,如果过量就会变成毒。西楣想,如果方小钊想把太玄经混到汤里,再骗元浩淼一次,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说完,舜天时就走了。
等到傍晚时分,舜天时来到方小钊的房间,给他进行催眠,随后往他嘴里灌下一颗四角锋利的金块儿,确认划伤胃道以后,他就离开了房间。
当然,他也没有想到西楣会动手杀人,当时他只是觉得挑拨离间可以让西楣和元浩淼尽量远离方小钊,这样他就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之后的事已经说过,方小钊死后,西楣又杀了他一次,随后便被抓走审讯。
情况之外的事件就是安云,不过舜天时并不恐惧,多年来他已经考虑了许多情况,当然也包括突然从山下蹦出来个探案的,不过在他的计划中,自己本来就是要被抓住的,所以他神情自若,一点也不惊慌。
在审讯结束后,几乎是堂而皇之地,他潜进西楣所在的小屋,用桌上的醒木将她杀死,实际上,他本身就准备了一根木棒,但是后来觉得用现场的工具作案更好,于是改为用木头将西楣敲死,西楣看见是舜师傅,自然一时不知所措,连反击都没考虑,就被杀了。
他提前摸清了元浩淼在悲伤时喜欢冲澡的习惯,并且偷偷往他衣服里加了一些灰尘,随后便将一些毒物混在流向他淋浴池的竹管中,当然,即使那天元浩淼不洗澡他也有后招,那就是趁夜把元浩淼溺死,不过这一后备计划最终没能奏效。
最后便是德坤,由于德坤对自己的信任,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提前进入了他的宅子,而后,他对因为杀人事件感到惶惶不安的德坤实施了催眠,并且杀了他,用土行术将其拖到院外。这一切就在安云和李武的脚下发生。
……
叙述就到此为止,舜天时对自己的作案过程和动机做了完整的叙述。
“这么说,你是因为你娘的死才对我怀恨在心?”
“是啊……”舜天时轻蔑的笑容忽然转为愤怒,“我娘死的时候还流下两行眼泪,痛苦极了。”
“可是……”灵淮子的话说到一半,便哽咽住了。
安云忽然感觉有些不对,拽起舜天时:“喂,你说你最后杀了德坤,那灵音呢?你没实施对她的刺杀计划吗?”
“我娘死的时候,我就想,一定要让灵淮子感受和我一样的痛苦,恰巧,那时候他的女儿出生了……”
他露出狰狞的笑容:“我的五行杀计划,本来就是要把火放到最后一个,那才是这次杀人仪式的重头戏!”
“疾,已经散布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