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轻装简行自然没多少好收拾的东西,不过一会儿功夫,玉石就将包裹行李整理好了。她却也不急着出去,一个人在床上打了片刻瞌睡,待到外面有人来催了,才揉着眼睛拎着东西出门。出了客栈,玉石才发现早有轿子候在了一旁。 想来自己本来琢磨的赖上一日等谢玉回来简直就是妄想了,虽说他们如今对自个儿客客气气的,但若是自己露出半点的不愿,怕是硬塞都要被塞进轿子里。 轿子虽然说不上富丽华贵,却也是精致的很,里面铺了软塌,一路上倒也不觉得颠簸,玉石便又打了会儿瞌睡。 这般睡了两遭,出轿子时已经是夜幕低垂,玉石打着哈气看着面前气势恢宏的将军府,暗想道,这时刻送一个小姑娘进府,被旁人知晓了不知道该如何说这位将军的风流呢! 其实对这位将军的了解玉石委实不多,毕竟她这一路都是游山玩水之心,每到一处不过停留几日,又哪里会把当地的官员给摸的一清二楚呢?她晓得的一句话就能概括过去,这个将军名叫何安下,是个男人。 这几乎跟一头蒙黑差不了多少了。 一下轿子便有人迎上前来,引着她一路走到正厅,态度说不上多殷勤,却是客套有礼。夜色之中将军府的景致看的不甚真切,隐隐月色洒下,将周遭一切都笼在了朦胧之中,有着一股子清冷的意味。 等到了大厅门口,那领路的人便止住了步子,低声道:“姑娘自个儿进去吧,将军就在里面候着呢!” 玉石犹疑了一会儿,笑道:“嬷嬷不同我一同进去吗?里面是否就将军一个人?” 总归是个陌生男子,又怕是个初丧偶的,玉石身为鬼魅的警惕一下子就让她绷紧了神,对于鬼魅以命换命的能力她并不是很清楚,会不会不需要倾心喜爱,只需要把自己逮住了迷晕过去,一把火烧了自己就成了? 虽然明知道自个儿这是胡思乱想,但她心底还是生出了一股子恐慌来。 这么晚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确不大成体统,那嬷嬷误会了玉石的意思,低声安抚道:“姑娘且放心,咱们将军是个正人君子,若非姑娘愿意,断是不会做强人所难之事。姑娘先进去与将军说上几句话打个照面,老奴还要去为姑娘安排住所。” 玉石刚还上扬几分的嘴角微沉,正人君子又这般连夜把她逼来府上的吗?这嬷嬷的意思是强人所难做不来,你情我愿就说不准了? 她到目前为止可没什么愿意的,她如今最乐意的是躺在客栈里喝过酒啃酱鸡爪子。 不过既然来了别人的地方,又到了这大厅门口,不进去拜访一下委实也说不过去。遂稳住了心神,撑起一抹笑意先谢过了老嬷嬷,抬起步子便迈过了门槛。 玉石瞧见里头的人之时,眸光微怔,原以为这将军就算不是一把年纪,却也应该年至中年的男子,万想不到是这般少年郎的模样。 少年将军生得唇红齿白的好模样,眉目俊秀,别有一股江南男子的风流韵味,但眸光里却隐隐露出着一股为将者的凌然,一身便服也难掩其绝然的气度,只是面色有一丝难掩的苍白和疲累。 听到了动静,何安下抬了抬眼皮,眸光落在了玉石身上,缓声道:“这位便是玉石姑娘吧?” 他开口的声音带着一丝暗哑,似是许久没有喝茶一般,说完之后轻咳了几声,他才想起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入口是冰凉的苦涩,却终归是润了嗓子。 玉石点头应是,作势要行礼,何安下抬手止住了。 玉石从善如流地收了礼,正觉得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何安下示意她坐下。 何安下凝视着她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道:“这么晚把姑娘请来府上是失礼之举,方才听下人禀报说姑娘还未用膳,何某已经吩咐了厨房准备菜食,只需片刻便可用膳了。” 玉石被他瞧的有些不自在,本一直摆了幅眼观鼻,鼻观口的姿态,但他既然都开口对自己说话了,她也不好不搭理,不动声色地一笑道:“民女先谢过将军了。” 其实她一点都不饿,倒是有点困,平日里这个时候多半已经和周公对弈了,但如今人在屋檐下她却不能不识好歹,想来将军府里的人才是最可怜的,这么晚了还要生活做饭招待客人。 她这般一句话后,大厅又落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玉石自然是不自在,她打破僵局道:“方才民女来之前,听闻将军派的人说有一名高僧道将军是我的有缘人,民女家中信佛,很是相信缘分轮回之说,不知可否见一见这位高人?” 这句话说完之后玉石面上便盈满了笑意,眸中隐有难掩的光亮,似是真的纯了千万般的好奇。 可她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是用了份力握紧了。 这世上的确有这样臭道士,能分辨鬼魅,他们也靠着这个为丧偶的世人“指明道路”,这些人一般不会直言鬼魅的存在,但却会说出一番自己编扯出的天命说法,靠此以谋取暴利,衣食无忧。 可这一切的代价,却是一只鬼魅的魂飞魄散。 这也正就是玉石这一路上总是能遇到无端献殷勤的人的原因,只要她被一个道士发现,被泄露一次身份不可怕,怕就怕在她被尾随了,一路都成了那道士的摇钱树。 想想都气人呀!自己怎么就给别人送钱去了! 若说这世界上有生来的天敌,那不用说这群道士就是鬼魅最厌恶的人了,此次没什么反抗就愿意来这将军府的缘故。 她虽然没有可以掩藏踪迹,但走的也是比较偏僻的地方,但一路总少不了献殷勤的人,这本是聊胜于无的好事情,可是只要想到那些人这样做的缘由,她就禁不住觉得毛骨悚然。 就是这些狗道士,不知道害死了多少她的姐妹前辈,逮着一个她玉石就宰一个,她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好人! 若是让她逮住这个狗道士,她非叫他后悔来这个世上不可,敢惹到姑奶□□上来,怕不是嫌命太硬了!玉石端起了茶杯,遮住了嘴角的狰狞笑意。 何安下听到她的话似乎怔了一会儿,方领悟了她口中的有缘人这个说法,眸光暗了暗,道:“那位高僧昨日里就告辞了,若姑娘想见的话,我待会儿派人去寻,不过这类高僧一般都行踪不定,怕是需要一段时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