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厢房内吴有才醉醺醺的走过来,他原本心有怨气,这出气般的多喝了几口酒。原本酒量不高的他就有些醉熏熏的走进厢房,走到司马善存身边,一把将他怀里的莲香拉了出来,拿着葡萄酒灌了一杯。 莲香百般抗拒,却被硬灌了一杯。 吴有才:“那书生不识好歹,哪样的姑娘能有莲香姑娘美?” 莲香:“你放开!” 吴有才反而加大力气,在她脸上亲了几口,莲香拼命反抗,衣衫妆容弄得斑驳褶皱。 吴有才:“莲香姑娘有什么值得害羞的,让爷亲几口。” 李珐琅想要上前阻止,却感到一楼的台上射来凌厉的目光。他回头追寻这道目光,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难道是洛阳那边派来的眼线?李珐琅内心不由得苦笑起来,难道自己这般谨言慎行,仍旧逃不出被苛责的命运?无论是皇上还是太后,恐怕都不愿意自己留在这个世上吧? 这样想着,他便停下解救莲香的念头,毕竟只是一个歌姬,自己又何必再去招惹这位户部侍郎的儿子。 莲香见李珐琅停止动作,内心便凉了半截,只向司马善存投来求助的目光。 司马善存见莲香被欺负,倒是什么也没多想,他佯装喝醉,一把抱过莲香:“怎么,你小子,爷的姑娘你也惦记?小心给你抓到慎刑司里面退一层皮!” 司马善存看到莲香衣衫不整的样子,关心的说道:“你先回房间换身衣服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莲香向司马善存鞠了一躬,走出厢房。 莲香:“客人们专心欣赏歌舞吧,莲香暂且告退,过会儿再来赔礼。” 吴有才此时被司马善存这么一下,倒是酒醒了半分,只能讪讪的退了场,离开了包厢。 司马善存:“算了,别让那小子扫了咱们的兴致,莲香那里过会我来安抚,咱们还是专心看表演吧!” 这么一闹,众人看歌舞的兴致便减了一半。 李珐琅内心郁结,“心想怎样的歌舞,都不会有父亲在时,宫里的歌舞热闹了!” 来客乡一楼中央的台座上鲜花团簇,渐渐的有烟雾散开。四周的客人也逐渐安静下来,看样子有好戏要上演了。 丝竹声起,一排歌姬舞着水袖从四周登场。巨大的莲花座上,一个八尺高的女子蒙着面纱从莲花座站起,随着丝竹声翩翩起舞。虽然带着面纱,那女子的样貌却有几分像莲香。 李珐琅内心感到好笑,说不定这女子就是莲香所扮演,刚才莲香因故离场,说不定只是和别人安排好的一出戏罢了! 忽而,“莲香”从莲花座上抽出银剑,翩翩剑舞连绵不断,行云流水,片片剑光洒满全场。四周的舞女也抽剑起舞,伴随着逐渐激昂的乐鼓声舞剑助兴。 李珐琅心中暗叹,没想到“莲香”长得美貌,这剑舞却是长安城一流。 那个所谓的人妖之说根本是波斯人拿来唬人的,就冲着这剑舞,谁又真的会为是不是妖而责怪他。 美中不足的是,那烟雾中隐隐约约似乎有一条一寸的红线,李珐琅凝神去看它,只一瞬间又突然消失不见。 他们的雅座是整个来客乡最好的位置,能将台上看的清清楚楚,偏偏让一条红线弄坏了气氛。 李珐琅正在疑惑间,听到包厢外传来脚步声,原是莲香去又重返,只不过这次换了身枚红色的衣裳,重新补了个妆,抱着个琵琶翩翩走进来。 “奴家来晚了,就让奴家来给客人们唱一曲算是补偿吧!” 她就离开这一刻,没想到竟然能办完这好几件事,李珐琅心中暗暗称奇,内心这样想着,又去看那台上的舞姬。舞姬似乎也和他有所感应,抬头看他,目光生冷。 李珐琅全身一震,那舞姬虽然眉目和莲香有些相像,但是气质却完全不同,自己刚才是怎样想的,竟然将二人认成一人。 莲香重新落座拨弄琵琶,口中吟唱着: “秦王骑虎游八极,剑光照空天自碧。 羲和敲日玻璃声,劫灰飞尽古今平。 龙头泻酒邀酒星,金槽琵琶夜枨枨。 洞庭雨脚来吹笙,酒酣喝月使倒行。 银云栉栉瑶殿明,宫门掌事报一更。 花楼玉凤声娇狞,海绡红文香浅清, 黄鹅跌舞千年觥。仙人烛树蜡烟轻, 清琴醉眼泪泓泓。” 这是描述剑舞的诗歌,然而诗词里却满是对贞观年间的追忆,李珐琅不禁想起多年前随父亲在宫中观看剑舞的日子,此时此刻虽然剑舞依旧,但是当时那种欢欣鼓舞的心情却一去不复返。 听到这首诗歌,李珐琅忍不住恼怒起来,这明显就是司马善存早就安排好的,今天这司马善存果然是来找事的,总是惹动他的心事。 心情越烦躁,那条红线便又出来了,不偏不倚正巧挡在人妖舞姬之中。 莲香的琵琶声越弹越急速,竟像是配合着剑舞,硬生生的将楼下的丝竹声压了下去。 楼上楼下丝竹竞奏,楼下的丝竹乐师也起来比奏之心,一时之间乐声中似也充满了刀光剑影之气,配合着剑舞更是激昂急促,高潮迭起。 李珐琅看着莲香脸上的神采,知道她这是起了比试的兴致。现如今满大厅的目光都集中在这间包厢中,自己一向低调行事,却还是成了众人的焦点。 李珐琅心里只想着这又是司马善存的安排,却见司马善存向他投来无辜的眼神。这件事他也不知道,看来莲香作为长安第一歌姬,也绝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李珐琅听着这乐声,虽然莲香是临时启奏,然而和这剑舞的节拍合的是严丝密逢,像是经历过千万次的彩排一般。莲香的节奏越来越快,台下的乐师们依然跟的有些吃力。 有琵琶声助阵,舞姬剑舞舞的更加起劲。台下的舞者已经完全忽视了台上跟不上节奏的乐师们,只随着琵琶声起舞。 她的视线转向这边,似乎透过幕帘能够看穿厢房里的所有人。 剑气越舞越散,舞者突然消失在剑气中,而剑舞不止,剑气不停,只有七彩的光影在剑气中游走。每一把剑上都出现了舞者的影子,每一把剑都包含了舞者的剑气,仿佛是剑气在剑面中舞蹈。 楼上楼下客人不住喝彩,自朝廷迁都洛阳,长安有多少年月没出现这样精彩的剑舞了。 李珐琅被里面的剑气打了个寒颤,身后所佩戴的琅轩剑发出清脆的颤音。 李珐琅按了按剑柄,心中奇怪,这琅轩剑是当年李淳风的佩剑,是太宗皇帝赏赐给他的,据说能够斩妖除魔,此时想起又是为何? 李珐琅困扰之际,那条红线又出现在他的正前方,不偏不倚,还混着有恃无恐的样子。 李珐琅毫不犹豫,一下子把红线抓住,却被一股重力所拖。 李珐琅将红线往后一扔,只听咕噜一声,噼里啪啦的倒地声,混合着莲香的惊呼,杯子的碎裂声。 “哎呦”从未听过的声音,是一少女的声音:“谁抓我?” “李珐琅,你扔过来个什么东西,压死我了!” 李珐琅转头一看,就看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穿着翠绿色的翻折领连衣窄袖长裙,腰系束带。头上梳着小巧的双缨髻,双缨上坠着一个金色的小巧铃铛,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们。 司马善存被她压倒在地上,整个人面朝上紧贴着地面,葡萄酒洒了一地,再也不复刚才吟诗作歌时的潇洒。 李珐琅手上吊着一条红绳,红绳末端有个小小的铃铛,手上还有几根细软的头发,看样子是从左边的缨髻摘下来的。 李珐琅长大了嘴巴,“你是?贼?” “你才是贼呢?本姑娘不过是路过你们的地盘,进来借贵地看看”少女站了起来,眼神一般留意着李珐琅,一般留意着台上的舞姬,双脚却慢慢的向二楼栏杆上靠近。 楼下的舞姬已经从剑舞中跳脱出来,换了一首轻快的舞蹈。 司马善存慢慢的站起来,扶着腰哎呦的叫着“别让这个小丫头跑了,摔死你爷爷了。” 少女警惕的看着他,李珐琅却无意为难这个小姑娘,只是问:“你刚用隐身术?你与李淳风是什么关系?” “没有什么术法?只不过是在你们来之前藏在桌子底下罢了。各位公子,本姑娘暂行一步,后会无期。”少女用力往前一撞,眼看就要碰到李珐琅的鼻子尖,李珐琅本能的伸手将她往后一推。 少女冲他敏捷的一笑,一个后翻身就从二楼跳了下去。 李珐琅连忙冲过去往楼下看,楼下人声鼎沸,早已不见了少女的身影,然而就刚才一瞬间,那人在他耳边留下的话语还萦绕在他脑海中。“小心大妖!” 李珐琅知道这少女是说了谎话,这桌子不过丈宽,又放着几条宽凳子,怎么可能容得下一个完整的人。她分明是在他眼前使了障眼法,可惜法术稍有不足,才会有那一寸的红线不断出现在他眼前。长安城里有这样的女子,真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