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拆开,就知道里面是小孩儿歪歪扭扭的铅笔画,幼稚的大头人,只有故事里的人认得出主角。
千纸鹤下面,是一个日记本,保存得很好,牛皮外壳下的内容截止到十一年前的某一天。
后来再没被打开过。
陆沉似乎犹豫了很久,把千纸鹤一只一只放到桌上排好,像小时候陪小孩儿玩那样,最后才把日记本拿出来。
他没看内容,就把扉页的照片拿了出来——
那时候还是老院子,门口有颗古树,茂盛得不行,两个小朋友坐在树下石凳上,脚短得着不了地。
小点儿那个拿着个冰淇淋吃得嘴角都是,大点儿的就看着他笑,手里拿着片树叶挠小孩儿的脖子。小孩儿笑得缩到一边,嚷着,“六哥六哥,你别弄我了,我痒得很。”
……
属于那个夏天的温度似乎还能随着照片里尘封的记忆记起——照片后面藏着一排字,让一切戛然而止了
——[夏天太热了,鱼崽渴死在了六岁的夏天。]
*
第二天,简喻白好了些,但还是难受,挑着客厅茶几上的药吃了一把就去上课了,他不能请假的,请假了傅说就会发现,就会把他带回去。
到了学校,简喻白蔫得像只病猫,泰雅一见他,吓了一跳,“小白,你是不是生病了?”
简喻白无力晃晃脑袋,“我熬夜打游戏。”
说完就把自己藏进了窗帘里补觉。
陆沉一般都是快上课了踩点儿了,泰雅一见人来,叫了声“沉哥。”然后指了指简喻白,用夸张的口语描述着,“好像病了。”
陆沉看着藏着窗帘里的小朋友,脚放在椅子档上蜷成一团,“简喻白。”
简喻白刚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叫他,细弱“嗯?”了声。
“不舒服?”
窗帘轻微动了动,简喻白在摇头,他头昏得厉害,听到的声响都不清不楚的,就闷闷地应,“没……”
“……”声音都翁成这样了。
陆沉无奈,小朋友不转过来,他只能凑近一点了,“听话,我看看。”
一股清凉的气息透过窗帘很轻很轻渗进来,酥酥麻麻的感觉立马燎原似的遍布了整个后颈,简喻白清醒了些,慢慢探出半个脑袋。
额前碎发也被冷汗浸湿了,脸色惨白得不像话,简喻白眼神聚焦不起来,雾蒙蒙的,恍惚看着眼前人像谁。他眨了下眼,把人看清楚——陆沉。
迟缓的神经终于运转了一下,简喻白又想钻回去了,他生病了,不能传染给陆沉。
“乖点儿。”脑袋才偏了偏,简喻白就不敢动了,陆沉的手背贴在了他的额头,带着被雨浸过的潮凉,贴在简喻白发热的皮肤上,把那块地方都点燃了。
简喻白像被安抚了的猫,瞬间就乖了,迷迷糊糊闭着眼睛,任由陆沉的手掌给他顺毛。
怎么那么烫?
陆沉眉头一蹙,俯下身,把小朋友拦腰就抱了起来。
简喻白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在陆沉怀里了,就这么在一众诧异目光下被抱着去了医务室。
简喻白刚开始动了两下,嗫嚅着说“我没有生病……”,陆沉不理他,他就不闹了,鼻尖萦绕着的淡淡苦味安抚着他,简喻白乖乖窝陆沉臂弯里,毛茸茸的脑袋无力靠着陆沉的肩膀,额头刚好贴在了陆沉脖颈裸露的那块地儿,灼着人。
陆沉走得稳,但多少有些着急,简喻白颠得难受往他怀里缩了缩,一缩就凑得更近了,一凑近,闻到的就全是陆沉的苦味儿。
简喻白下意识寻着苦味,埋在陆沉颈窝的脑袋往他腺体上凑。
“小朋友,”怀里抱着个这么软绵绵的东西,身上还带着股淡淡的奶香味儿,这一路陆沉没多好受,现在说话声音都有点儿口干舌燥的哑,“……别蹭。”
简喻白慢吞吞反应过来后,安分了一小会儿。
可去医务室的路好长好长啊,陆沉的味道总挠着他,他后颈又痒又疼,急需那股苦涩的清凉抚慰……病人的自制力是很差的。
梦零零散散,好的坏的交织在一起,简喻白眉头蹙得深,忽然轻轻抓住了陆沉的衣领,陆沉放缓脚步看着他。小朋友鼻尖靠近陆沉的腺体,不听话地轻轻蹭了蹭,“哥哥……”
夏天在这一刻点了暂停键,简喻白温热的气息全打在陆沉耳边,声音软乎乎的,“我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