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有什么能耐到夫人那儿去说,带走。” 李嬷嬷尖着声,挥挥手,几个粗人便架着花不语往富春院走去,富春院就是夫人日常起居的宅院。 这是花不语第二次来侯府夫人的宅院,这一次,她反倒没有第一次那般紧张和拘谨,心渐渐平息下来,便细细观察周围的环境。 走进院门,前面有一排竹篱笆,周围摆了许多花盆,里面种了许多鲜花有海棠、茶花,月季,杜鹃等等;几级石阶上两重厚厚的垂帘遮挡住整个大堂,两只燕儿一前一后地从帘幕外穿进去飞到栋梁上,也许那里有雏燕在等待着父母的归来吧。 夫人坐在大堂内,靠在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把玉壶,几个丫鬟跪在地上替夫人捶脚,捏背。 “夫人,柴房小丫头已经带到。” 李嬷嬷弯着腰,恭敬地说道。 夫人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花不语,面色有些不悦:“李嬷嬷,本夫人让你将小丫头请过来,这就是你请的方式?” 李嬷嬷听罢,心里不由一惊,夫人什么时候说请了,她手里拿着一块手绢,只说把那柴房的小丫头找来。 “你这小丫头,算你运气好,夫人如此仁慈待你,如有问话,可要据实禀报。” 李嬷嬷亲自为花不语解开绳索,严厉地说道。 “多谢夫人。” 花不语起身行了见面礼。 “本夫人记得你叫花不语,这名字倒是充满诗情画意,你过来看看,这块手绢,可是你的?” 夫人招呼道,声音如新燕。 花不语这才抬头看清楚夫人的容貌,但见她长着一张鹅蛋脸,一双弯弯的眼睛如同月芽,身着银纹绣百蝶度花裙,外罩休闲水绿丝质褂衣,梳着一个倾髻,上面插了两只金镶珠宝蝴蝶簪,头戴一朵鎏金喜鹊珠花,耳垂一对紫色水晶吊坠,分明如二十多少妇般明亮娇艳。 花不语屏着呼吸侧步走到夫人身边,夫人葱葱玉指上捏着一块手帕,上面绣着一枝垂坠的迎春花。 “正是奴婢的。” 花不语忐忑不安地说道。 “五小姐的闺房不见了一块玉镯,结果在她房里发现了这块手帕,你该如何解释? 夫人话锋一转,顿时变得严厉起来,一双月芽般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奴婢一直在柴房不曾离开,根本不知道五小姐所住何处,况且这手帕前段时间丢失了,奴婢冤枉,请夫人明察!” 花不语说完,立刻跪在地上。 “一刻不曾离开柴房?已经有人不止一次看见你和男人在湖边私会!你该如何解释?方锦,你告诉她,这手帕怎么会丢失在五小姐的房里!” 夫人继续说道。 花不语心想,定是自己上次送小弓箭给凤泽熙时被别人看见了,本来她要凤泽熙到柴房拿,哪知凤泽熙非要和她在抄手游廊外的一处小湖边见面。 “是,夫人。” 一个跪在地上捶脚的婢女站起来,花不语认得她是方锦。 “不语,我们是同村又是一块儿长大,这块手帕是你娘送给你的,你一直带在身边贴身保管,怎会轻易丢失?夫人追查这块手帕时,是我告诉夫人这块手帕的来历,不语,我从未想过要针对你,只是实话实说。夫人说了,只要你交出玉镯,便放你回家。” 花不语顿时想起这块手帕是当时看见刘紫儿手受伤了,没有多想便给她包扎伤口。虽然事后想起这是母亲送给自己的有些懊悔,但看见夏玉珍那般惨死,更珍惜和刘紫儿之间的友情,手帕也不那么看重了。 “夫人,这丫头如此倔强若不给点苦头,只怕不肯招认!” 李麽麽在旁边说道。 “你这丫头我瞧着也算机灵,这手帕到底是丢了还是送人了你自己掂量清楚,府上的规矩想必你也清楚,那夏玉珍是何下场,你也知道。” 夫人淡淡地说道。 花不语心里在想到底要不要说出刘紫儿,猛然间见刘紫儿正站在夫人的身边,目光泛着复杂的表情盯着自己。 “没有送人,确实是前段时间遗落了.” 花不语茫然说道,头脑一片空白。 “李麽麽,家法处置。” 夫人冷笑着说道。 当第一块木板打在花不语腰上时,她只感觉眼前闪着金星,第二下,第三下,当打到第十下时,花不语忍不住疼得□□起来。 “住手,再打下去她会死的!” 花不语听得是凤泽熙的声音。 “你是谁?怎么私闯府邸住宅?” 夫人警惕地问道。 “我是云麾将军的.....朋友!” 凤泽熙大声说道。 “云麾将军何时有你这个小男孩朋友?原来你就是和那臭丫头私会的男孩,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正好今天一起收拾,看今后这些下人丫鬟还敢不检点!来人,给我打!” 夫人冷声说道。 花不语听得凤泽熙在一旁疼得哇哇大叫,嘴里大声骂道:“你这个疯婆子,迟早我要弄死你!” “很好,你在地狱里成全我吧!给我往死里打!” 夫人严厉地说道,手中把玩的玉壶差点掉在地上。 那下人的手挥舞在半空刚要落下时,一道白影如闪电般劈下来,他的手当即如木偶般停下来了。 “二夫人何必对两个孩童动怒。” 敢在夫人面前称二夫人的,当下只有一个,那就是侯府云麾将军宗政无暇! 候爷宗政无尘当年随先皇平定天下戎马一生,先皇特赐婚镇国大将军之嫡女谢婉柔为候爷正室,赵侍郎之女赵美琳为侧室。谢婉柔生有大公子宗政无暇,赵美琳生有二公子宗政峰和五小姐宗政珠,四公子宗政海是侍妾刘氏所生。 谢婉柔前年不慎染上疾病突然去世,府中内务皆由侧室赵美琳主事,赵美琳最忌惮别人叫她二夫人,所以府中各少爷小姐丫鬟婆子家丁皆称夫人。 “原来是云麾将军,将军平时连这富春院都不曾踏进,今儿是什么风吹来啦?秋菊,快给将军拿软凳,顺便将侯爷前天送来的新茶猴魁泡上来。” 夫人一见宗政无暇,立满脸堆满笑容,柔声说道。 “无暇打扰了二夫人惩罚下人的雅兴,实属歉意,不过这两个人一个是本将军的朋友,一个是丫鬟,不知他们犯了什么错误,竟要二夫人如此花容失色地对待,女人生气容易老哦!” 宗政无暇淡淡地笑道。 “将军说得极是,我这几个下人呆头呆脑,竟然污蔑将军身边的人,我回头定要好好管教。” 夫人语气一转,眼睛盯着李麽麽。 “奴婢年纪大了,老是犯糊涂,不能胜任夫人的恩泽,请夫人恩准奴婢回家颐养天年。” 李麽麽跪拜在地上,说道。 “李麽麽你确实很让我失望,前段时间你□□出来的丫鬟不是以下犯上就是偷主子的首饰,我早该让你回乡,今天你又把将军的丫鬟抓来审问,确实老糊涂了!今天若不惩罚你,实属对将军不敬,来人,把李麽麽重打十板,告老还乡!” “谢夫人多年对奴婢的栽培与信任,奴婢遵命!” 李麽麽伏地谢道。 花不语感到自己头脑越来越沉,在她眼皮合上之前,只见一抹白衣角从身旁经过,发出丝丝香味,让她感到心里很平静,很快她便昏了过去。 “刀弓,刀箭,把他们送到瞿风阁,再去把景灏伊叫来!” 宗政无暇对左右随从吩咐道。 瞿风阁是宗政无暇所住之地,自从谢婉柔去世后,他就从东宅搬到瞿风阁,瞿风阁在大宅的西面,这里依山而建,有一处高楼,可以登高远眺,尽揽山水。 花不语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这是自从娘亲去世后睡得最舒服踏实的觉了,迷迷糊糊中感到痛裂的伤口涂了什么药物甚是清凉,几乎没有疼痛感,过了一会儿,嘴里喃喃地念叨:“水...水..” 一个紫衣丫鬟端来一杯水,花不语喝下后感到身体畅快多了,她似乎看见她娘亲在向她招手,她奔跑过去倒在娘亲怀里哭过不停,突然她发现娘亲温暖的怀抱骤然变得冰冷起来,再定眼一看,自己正骑在一条银色的巨龙身体上面腾空而起,穿越在层层云雾之间,一会儿在冰川之巅盘旋,一会儿俯冲入水底,惊得她失声尖叫起来。 “姑娘,姑娘,你可醒了!” 一位男子的声音柔和地说道。 花不语睁开双眸,发现自己满头大汗,手里紧紧握着一个人的手。她脸色苍白,一抹红晕浮上双颊,意识到正抓住那男子的手,便立刻松开。 “这是哪里?我刚才失礼了。” 花不语歉意地说道。 “这里是将军的瞿风阁,你安心在这里住着养伤,没有人会欺负你了!” 男子笑了笑,轻声说道。 “凤泽熙他好吗?是不是也在疗伤?” 花不语紧张地问道,她从未如此感动过,凤泽熙宁愿挨打受伤也要不顾一切地保护微小的自己,她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嗯,他也没事,擦了药很快就会好起来。” 男子仍然柔柔地说道。 听见凤泽熙没事,花不语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这才细细注意到眼前这个和自己说话的男人。 他大约十七八岁,身穿青色布衣,头束白色丝巾,一张白嫩干净的脸上有一双大大明亮的眼睛,笔挺的鼻梁下,薄薄的嘴唇上挂着迷人的笑容。 “我叫景灏伊,你有哪里不舒服,就叫紫娟,她是我的随从丫鬟。” 景灏伊说道。 花不语感到一阵局促不安,自己本来就是奴婢,哪敢还去使唤景灏伊的丫鬟?当即说道,“谢谢将军和公子的救命之恩,花不语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花不语强忍着身后伤口的痛裂想要起身作礼,景灏伊轻轻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躺下说道: “等你日后身体复原了再谢将军不迟,你这会儿只管休息养伤,我明天再过来让紫娟为你换药。” 景灏伊说完又嘱咐紫娟细心照料花不语,自己这才提着药箱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