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新桃没有生气,同样没有不高兴。
她不至于为了这么一件事去和萧衍置气,甚至特地不帮他换药。
萧衍也知道傅新桃没有生气。
可瞧见她这样,晓得她仍旧是小时候的性子,常常为旁人考虑许多。
之前他人昏迷着的时候,她不假手于人,亲自帮他换药,是不必顾忌什么。
现下他清醒着,再要她亲自动手,她或许惦记担心他会不自在。
但事实上,他自己一样会拒绝。
旁的不论……当真如此,于他到底不会好过。昨夜她那样一个看似小小的动作,他便是已经发现了,多少的自制力,在她身上都不够用。
即便她现下不可能晓得这些事。
结果却不无不同。
苍术进来之后,傅新桃交待过一番,从药箱里取出伤药,暂且避去廊下。
待到苍术帮萧衍换好药,她才折回房间。
这一次,傅新桃和萧衍提的是后面的一些事。
她对萧衍说:“你按时吃药,身上的余毒很快能清出去。”
“但腰上的伤,你自己想必知道,得慢慢将养才行。若你执意不在府中休养,我拦不住你,也就不多说这些无用的话。只是,假如出现什么异样,一定要马上差人去我家知会我。这一阵子,我隔天入夜后会过来帮你把脉,再瞧一瞧伤口愈合的情况,其余时间便尽量不过来,免得引人怀疑。”
傅新桃知道萧衍有许多事可忙。
如果他不肯乖乖待在萧府,怕是谁都拦不住他,那么多说无益。
她索性不去唠叨。
左右这个人比她年长三岁,又不是不经事,不会全无分寸。
至于萧衍为什么会受伤、会中毒,傅新桃考虑过后,决定不问萧衍。
这些多半涉及到朝堂上的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再则,未必好告诉她。
纵然她知道了,亦什么都做不了、帮不上忙。
听罢傅新桃的话,萧衍道:“底下自有人伺候,你不用太过挂心。”于此一刻,后知后觉,他恍惚几息时间,忽而问傅新桃,“昨天是不是也把你给吓着了?”
对傅新桃的信任以及情况的紧急让他对这些有所忽视。
倘若细细想,她不过一个芳龄十七的小娘子。
纵然全不似旁的千金娇气,可终究也是被爹爹娘亲宠爱着长大的小娘子。
萧衍意识到自己的不应该。
不应该忽视这一点,更加不应该,一直到此时才回过神来。
傅新桃却不曾错过眼前的人眼底转瞬闪过的歉意。她弯一弯嘴角,以一种顽皮的口吻回答萧衍:“萧大人,老实说,很难不惊吓,可是在此之外,同样高兴。”
“我想你是对我有足够的信任,才会愿意把一个伤重的自己交到我的手里。萧大人不单单相信我的为人,也相信我的医术……这对于我来说,无疑是一种莫大的肯定。所以在确定你性命无虞之后,比起惊吓,更多的,是高兴。”
更有甚者,还有两分隐秘的感激。
逐渐失去联系的这些年,他们之间隔着太多的人与事,而萧衍仍愿信她。
多好啊。
傅新桃只是觉得,两个人的关系又拉近一些,少了隔阂与陌生。
流露出欢喜的话语令萧衍心底一荡。
他目光灼灼望向傅新桃,认真道:“我自然是信你的。”
不妨萧衍冒出这样一句话。
微愣之下,傅新桃莞尔,依旧调皮回应他:“被萧大人信任是我的荣幸。”
·
自从被萧衍、陆逊等人在傅新桃面前下了脸,沈慕心里一直不大痛快。然而,担心出现在傅新桃面前,要叫她惦记起他去醉香楼的事,他又不得不暂且避一避。
两相之下,沈慕越心中憋闷,怎么都不爽利。
他那一帮酒肉朋友见他整日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干脆将他架到醉香楼去。
沈慕的这些朋友大多是醉香楼常客。
醉香楼上下都对他们熟悉得紧,也一向处处伺候得妥帖。
瞧出沈慕心情不好,醉香楼的老鸨特地挑了几个身段娇软的小娘子,嘱咐她们把沈慕这位英国公府的小爷伺候高兴。但沈慕现下全无那等子心思,这些人涌上来只有叫他愈发烦躁的。
“滚开!”
喝退一个恨不得往他怀里钻的小娘子,坐不住的沈慕站起身,想要离开。
“哎,沈兄别走啊,再坐一会儿嘛。”广安伯府的四少爷王志泉伸手拽住沈慕的胳膊,将他摁回座位上,“这些小娘子不喜欢,让她们退下便是,何必要走?”
“罢了罢了,你们都下去,别在这儿碍我沈兄的眼。”
挥退包厢里的美人,王志泉执起酒壶倒两杯酒,一杯递给沈慕。
王志泉冲沈慕举起另一杯酒,道:“沈兄,你我相识多年,我是不知我们之间有什么话不能说?我见你这般整日愁眉不展,心里一样不痛快,只盼着你早日开心才好。无论如何,有能帮你解忧的地方,沈兄只管开口,千万别同我客气。”
沈慕并不想在这个地方谈起傅新桃。
王志泉多少看破他的心思,笑一笑:“若不然,咱们换一个地方?”